追憶渡船散文
再也不見當年滿河堤的蘆葦，飄飄蕩蕩如雪花洋洋灑灑，似鵝毛飄飛在渭河上空；再也不見當年滿河岸的農人擺弄着渡船，爭先恐後的爭渡、爭渡；再也看不見當年渭河裏那一方綠水倒影着紅花綠樹和農民的莊稼；再也看不見渭河裏清澈的碧波上幾聲天鵝的驚叫，驚鴻一瞥中看見它們遠去了，永遠不再回來。看不見了這些，在渭河的堤壩上能看到什麼，能想到什麼，連我自己也不敢細細去想。
週末，閒暇無事，我便無所求的在河堤上想散散心。登上河堤的那一刻，我才發現昔日的蘆葦碧波早已杳無音訊，只有一大堆一大堆沙石在河堤上堆砌着，加上挖掘機，抽沙機，大卡車等轟隆聲，讓我的心裏不免多了一份煩躁和不安。放眼望去，整條渭河裏全是大坑小坑，沙子和石頭混合着被不斷開採着。流動的渭水停留在坑裏，變成了一灘死水。失去了往日的生機。我原以爲來到這裏可以看見當年的自然風光，可以領略到當年的美好家園，而此時，我的心不免憂傷了，當年被我走過多次的小橋去了哪裏？那隻被我乘坐過無數次的木船去了哪裏？這會連影子也看不見了。我靜靜的向前走去，想起了渭水東去情景，而此時我的眼前卻看不到充滿生機活力的渭河之水，只有一條淺淺的水道在腳下似流非流的悄然流淌着，那柔緩的身子彷彿在訴說着自己的悽苦遭遇，彷彿在向世人發出最後的哀求。當河水流到大坑的時候，彷彿人跌入深谷，再也不會起來一般，便靜臥深谷。讓我不禁心寒。當年渭水的浩蕩之氣，奔流之勢至今還在我眼前回蕩……
我的家就在距渭河不到三裏處。父親在渭河灘上承包了近二十畝田地。除了農作物，父親每年都栽種一些西瓜、辣椒、桃子、棉花等作物。每到初夏至初秋這段時間也便是農人最忙碌的時刻。每個週末父親都會帶着我們姊妹幾個淌過渭河水，奔向田地裏。這條渭河從我上小學一年級的時候便是趴在父親肩背上度過，上了小學三年級，便是我親自涉水度過，這之間的來去便是近十年，一直到我上了師範，父親才賣了那些田地，我們也不再去渭河裏淌水了。兒時的生活裏，渭水便與我結下了深深的緣分，除了下雨天，幾乎每天都是要淌水的。那個時候，渭水輕輕幽幽，總是能看見河底的沙石，甚至還有小魚。十幾米寬的水域，一會功夫就過去了。也許是習慣了，總是如履平地。當然渭河也有發大水的時候，發了大水就不同尋常了，河水甚至幾次漫過了河堤壩，幾次差點都吹走了距渭河很近的村子。
通常大水剛到河堤處。不能因爲河水漲了，農人便不去地裏幹活，農人的天地永遠是田地。這時渭河上便多了兩條渡船，這兩條渡船是用木頭和一些鐵架子做的，大概能容納二三十人。那個時候聽的最熟悉的一句話便是趕船。每次快臨近渡船的時候母親總是小跑着。剛過來的人便會笑着說：“岸上的人快一點，我們剛到，估計這陣還在等人，不然就趕不上船了。”我們姊妹便和母親也跑了起來，等到上了船，才覺得胸口被震得疼痛。人多了大家都在船上擁擠站着，如果人少了，大家都悠然的坐在船上，大人便開始可以抽一袋煙，我們孩子便可以趴在船邊，看渭水浩然流向遠方。當看着划船人的長稿深深的埋沒在水裏，我便能清楚的知道河水很深，至少有兩米多深。滑一趟船至少也十分鐘多才能到岸，滿岸青翠的綠樹和雪白的蘆葦總是映在我心裏，讓我感覺兒時的生活裏充滿了無限樂趣。
當夏收和秋收開始了，也便是農人最忙碌的時候，每次看見和父親一樣的農人拉着架子車將一車子玉米或者麥子收好，便淌過渭水或者乘船才能拉到家裏的`時候，我的心裏就一陣一陣痛，農民真的好辛苦。特別是漲大水的時候，一條渡船上最多一次能放下七八個架子車，人們總是爭先恐後的上渡船，擔心自己的莊稼不能收回。記得一次，父親和我、姐姐拉着一家子車玉米趕路，心裏也知道發了大水，便急匆匆的加快了步伐，那時天很陰沉，也許就要下雨了。我們一句話也不說，心裏只有一個念頭，趕緊趕上渡船，早點回家。正巧來到河邊，渡船剛駛出，我們便只能耐心等待。父親焦急的坐在車子旁邊捲起了一根旱菸，吧嗒吧嗒的抽着。忽然風起了，傾盆大雨。不到二分鐘，我和姐姐都成了落湯雞，由於雨太大，渡船過去了沒有人再將它駛過來，我們只能眼巴巴的望着渡船長吁短嘆。父親焦急的眼神裏充滿裏無奈和悽楚，當父親和我還有姐姐三個人擠在架子車底下避雨的時候，我落淚了，望着豆大的雨滴落入渭河裏，彷彿我的少年時代所有的淚水流落河中。翻涌的河水在大雨的衝擊下更是波浪抖動。雨聲，渭河水翻滾聲，還有我淚水滑落的聲音，以及父親心裏悲愴難受的聲音全部交織在一起，我望水興嘆。那是一幅怎樣的情景，至今依然記憶猶新，我想這一生這樣的情景我也不會忘記…….
渭水總是在四季裏不斷的流淌着，我的少年時代也在渭水的流淌中一去不復返。其實這會回想起曾經的歲月，那些清晰的畫面，那些曾付出勞動的場景，那些艱難的日子還有那川流不息的渭水，讓我永遠懷念、感動。我多想再看一眼曾經的渡船，看一眼在蘆葦坡裏走過的小徑，看一眼昔日的渭水浩蕩之勢。可是我知道這一切的一切都不會再回來。當我繼續勇往直前的那一刻，一條破舊的渡船出現在我眼前，我知道它就是曾經的那條渡船。它已經破爛不堪，整個船身已經是零散掉落，船身中間已經塌陷，另一頭的鐵架子也是鏽跡斑斑，另一頭已經破碎。它周身的水域已經是常年不動的死水，就連長出的綠苔蘚也能清晰的看見。那些斑駁的鏽跡彷彿就是渡船密密麻麻的故事，它記載着曾經在艱難的歲月裏農人的風風雨雨，記載着艱苦年代裏一代人的希望和期盼。而今，社會發展了，農民的生活水平提高了，這條渡船自然沉默了，它沉睡在渭河的角落，也許永遠無人問津，也許今生自生自滅。看着那些正開採沙石歡呼的人們，我內心難免被籠罩在悽楚的迷霧中，也許也只有這條渡船懂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