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小姑家散文
小姑的兒子結婚，我不得不去。小姑對我是有恩的，母親死後，我的衣服鞋子都是小姑做的。父親死後，小姑是我最親的人了。可惜，我那小姑嫁得太遠，我又在另一個很遠的地方。和小姑的聯繫最先還是靠信，在信中才有了電話。電話裏，小姑說，十來年沒見我了，每年都只是收到我的錢，就是收不到我這個人，挺想的，特別把他兒子的婚禮安排在我假期裏，要我無論如何得去。是的，我和小姑見面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那年我在城裏買了房子，有了足夠的容身之處，小姑來過一次。
我轉了幾趟路車，來到小姑說的車站，問了一個師傅：“師傅，我要到××鎮××鄉去，你們經過那裏嗎？”十五六年沒有坐過到鄉下的長途車了。我想，先說鎮名，到了鎮再說具體的地點就好了，可我一想，如果能直接坐車到小姑的鄉那不是就省一段路，也省一點錢嗎？那師傅胖胖的，看起來挺敦厚的，他笑咪咪地說：“你上來吧，我們要經過那裏。”上車後又和師傅聊了一陣，這師傅挺健談的，說兩句就是一個“哈哈”笑，他熱心地給我講着小姑那個地方的地形，和鄉村裏一些有趣的故事。發車了，整個車廂裏只有五六個人。
車子搖擺着，挺舒服的，就像小時候，小姑帶我哄我入睡時輕輕搖擺的搖籃。我很快就在靠背上睡着了。不知道啥時候，我被售票小姐搖醒了。“大哥，你該下車了。”我揉揉眼睛，往車外看了看。
“你下車後，在這裏打個摩的。我們怕你受騙，給你聯繫了一個摩的師傅，他會送你去的。”這小姐很漂亮，二十多歲吧？寬領露着那白白淨淨的胸脯，胸脯裏那兩個肥碩的東西把那橘黃柔和的體血衫繃得直直的，她笑盈盈地給我介紹着。車裏不知道啥時已經坐滿了人。我挺感謝這小姐和師傅的，他們想得挺周到。我下了車，來到車門，我回頭對那美麗的小姐說道：“大姐，謝謝你們啦！”售票小姐笑容滿面地給我揮揮手，表示再見。
我剛一下車，一個摩的小夥子就來到了面前。“請問老師你要到哪裏去？打的嗎？”我奇怪，剛纔那漂亮小姐不是給我聯繫好了嗎？怎麼還問我去哪裏呢？我馬上說道：“剛纔車上的售票小姐說給我聯繫好了摩的的。”
“師傅，聽口音就知道你不是本地人。那輛車經常把城裏下來的人丟在這裏，由他們聯繫的摩的師傅狠狠宰你們一下呢。你信她的？”我半信半疑地看着這摩的師傅。摩的小夥，二十五六吧，一臉黝黑，是太陽裏辛苦的結果，他不再說話，看着我。他如果繼續勸說，我會懷疑他，可他沒有。就跨在車上等在我面前，等我決定，我想，如果我說不坐他的摩的，他肯定會走開的。漂亮小姐聯繫的摩的師傅一直沒有露面。我相信了這個小夥子，坐上了他的摩的。
摩的飛快地跑起來。怎麼往我剛纔坐的班車來的相反方向跑？這不是又跑回去了嗎？我拍拍師傅的肩膀說：“師傅，我是到××鎮××鄉××村××社的。”
“老師，你放心。那地方根本就不通班車。你在××鎮就該下車的。你被那班車小姐給騙了，就是讓你坐到這裏，又讓她聯繫的打的師傅載你去，讓你多花這段路的錢。”
我不好意思再說話，認倒黴吧。那麼和藹的班車司機，那麼漂亮的售票小姐，竟然對我們這些外地人那麼黑。摩的來到一個鎮上，街上的人真多。摩的師傅的技術真的`不錯，在這麼擁擠的人羣裏，一邊摁喇叭，一邊東晃一下西拐一下，很快就跑出了人羣。
師傅說：“你就該在這鎮上下車的。這裏要少走幾十里路，你也少花一些打的費的。不過，今天你節省不了，你只有認倒黴了，你被那小姐給騙到那地方了，只有多付打的費了。”
我嘆息了一聲，然後說道：“謝謝小夥子了。”
摩的師傅說：“不謝。出遠門，難免遇上被騙的時候。”
摩的出了鎮，拐向了另一個方向。我回頭看看來的方向，隱隱感到和剛纔的路線形成了一個三角形。
到了公路邊的一個路口，路邊有一個石碑，碑上刻着我要找的村子的名字。“師傅，我就送你到這裏了。你問問這裏的人家，他們會告訴你具體怎麼走的。”
“多少錢，師傅？”
“按路程計算的。你看路程表吧。四十公里，三元錢一公里的。”我給了摩的費，說了聲謝謝。師傅一溜煙跑了。
跑那麼快乾啥呀？不可以再載一個打的的過去嗎？我望着那背影。那背影沒有往原路回去，而是拐向了一條鄉村公路。我突然明白，我又被騙了，我被載着多走了很多路。這是一個三角形路線呀，原本可以走捷徑的，被這小子載着又走那個鎮上繞了一圈。我苦笑着搖了搖頭，這傢伙真黑！錢都是小事，讓我顛簸了這麼遠，我的腿都木了。我看了看肩膀，全是土塵。我摸了摸我的臉，塵粒刮手呢。唉，沒法，那小子還說了實話呢——偶爾出遠門，難免被騙。
我走到一戶人家，一個老大爺坐在門口，在編背篼。我小聲地問道：“大爺，我要到××鎮××鄉××村××社，請問怎麼走？”大爺擡起頭看看我，我把地名全稱都說了，我怕被騙，想印證一下那小夥子黑的程度。
“同志，你找哪一家呢？”我說了小姑和姑父的名字。
“還有十來里路呢。你剛纔坐摩的怎麼沒有一直坐到家呢？”大爺停下了手中的活，看了一下表。“同志，你從哪裏來呀？”
我說了我坐車的經過。大爺說：“這些沒良心的東西。憨娃！憨娃！”老人對屋裏喊起來。一個十五六歲的娃子光着身子從屋裏鑽出來。
“麼事，爺爺？”
“你送這同志到××社××人家裏。讓他走路，趕不上午飯了。”
“好的。”憨娃推出摩托車。
爺爺叮囑道：“慢一點，路爛。”
“知道，爺爺！就那麼囉嗦！”路真的很爛，坑窪很多。
“叔叔！你抱緊我，我怕把你抖下去。我抄近路走。”
二十分鐘後，憨娃停了車，回頭對我說：“就這房子裏。叔叔，你自己問吧。注意，裏面有狗。”憨娃在路邊搬了一根樹丫給我說：“拿着！打狗用。”此刻，憨娃的樣子，就像一個大人對小孩，我接過他手裏的樹丫，笑了。
憨娃說的狗我知道，雖說父母死後，我十五六年沒回過我的老家，畢竟還是農村長大的。我給憨娃錢，他笑着說：“不收。收了我爺爺要罵我壞良心的。叔叔，古德拜！”說完，騎上車跑了，那速度比載着我時快多了。看來，憨娃經常在這種路上跑，對路和車都很熟。
見着小姑，我的心放下了。小姑五十多歲了，我一眼還是認出了，因爲每年小姑的兒子都要到網吧把他們一家人的照片發給我。
我給小姑講了趕車打的的遭遇。小姑說：“你呀，城裏待久了成呆子了。你就趕車到鎮上，打個電話，姑父騎車來接你不行呀。你要自己瞎摸亂撞的。被騙活該。”小姑還把我當孩子一樣責怪，實際上我也快四十的人了呢。小姑數落人的嘴還是那麼快，那麼鋒利。
小姑奚落完我，就一邊給我拍打身上的泥塵，一邊說：“你呀，還幸運。十幾天前，那憨娃的外婆從外地來，也被這些傢伙折騰得躺了半個月纔回過神來。憨娃他們要去找那個傢伙，被擋住了。誰敢惹呀！這摩的是鎮上一地霸的舅子。那裏就那一個摩的，和那些班車都是一夥的。你能平安到我這裏，小姑就高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