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味散文
1）
江南的茶，襲着江南的風，和着江南的霧，流着江南的水，含着江南的靈氣。它，穿過塵埃，穿過冬與春，而後凝結於枝頭，綻放自然之韻。它們在山坡上整齊排列，接受着目光陽光月光，接受着風調雨順，接受來自土壤的活力，接受忙碌與辛勤。摘取，促生，茂盛，嬌嫩。
生活在江南的我，知道着茶，但對它瞭解甚少。只是從平時的道聽途說裏，向它湊近感覺，看看它尚未脫去的稚氣，看看它的纖細秀長，看看它的風華正茂，看看它被人扳正的身軀。它的世界，我並未真正地踏進與觸摸。它，近着我，也遠着我。很少喝茶的我，即使偶得好茶，也是不識貨地放在一邊。時間一久，便成了處理品。此刻的我，在想，那些被我冷落的茶，是否會責怪我的不在意。或者，是否會可憐自己，沒有在相應的時節，昇華自己的美麗。對於一個不懂茶，不識茶的人來說，它是一件可有可無的飲品，經過開水的滾燙，過濾，而後如廢物般拋棄。想來，得了它卻不用它，是一種生命的浪費，也是一種冷酷地對待。想一想它的經歷，用那麼長的時間留住的青春，僅爲滿足人們脣齒間一縷清香的回味，卻在短短的時間內，消耗了元氣，然後遁入了另外一個世間，此所謂精彩的瞬間。當與泥土混合，或許，那時的它可以獲得精神的遷徙，在成熟的時機，又將重新站立枝頭，重複一道道輪迴，繼續自己的靈秀與清純，無悔無怨。
讓我進一步想去了解它們的，是你。生活在北方的你，飯後會飲些茶水，一般以花茶爲多。尤其喜歡茉莉花茶。也許，是受了那首《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的影響，所以在品嚐它時，生出了另外的一絲芬芳，香了自己的閒時，香了自己的想象。你說，北方沒有好茶，更別說新茶。在一般超市售賣的，山東的多些，至於真正來自江南的茶葉，也不知真假。那時還是四月，我就近了解了一下情況，得知今年氣候較冷，也相對乾燥，所以在茶季時，產量不高。你想喝到新茶，需要等待時日。你喜歡與茶作伴，享受“素瓷傳靜夜，芳氣滿閒軒”的悠閒。我真的不懂茶，更不知說它“巧剜明月染春水，輕旋薄冰盛綠雲”，到底是怎樣一種情形。如果給你我一個共同的時光，以茶作陪，不知不覺間，我們會否？“舉頭看日影，已復西南斜”，“心隨流水去，身與風雲閒”，相對的彼此心情，該是如何？
因爲身在江南，聽你提起了茶，帶着某種嚮往，於是想讓你嘗上江南的茶味。託朋友在當季時留二小袋新茶，就是普通的碧螺春，但強調要當地的，而且是今年產的新茶。沒過幾天，同事便拿來兩袋，一裝二兩五。讓先嚐嘗，覺得好，下次再買。江南的空氣溼度相對重，新茶也不易多買，怕因與空氣接觸時間過長，壞了其色與其味。因爲是討來的`，所以也不好意思向人多要。你一時還推辭着不要，那就更沒有理由要多。拆一小袋，我先嚐了一嘗。味淡，色清，香不濃。那感覺彷彿走在茶園，綠意飄動，輕輕綴於心間。將味道告訴了你，很淡，怕你不習慣。其實，怕壞了成色的擔心是多餘的。你說，茶在你是牛飲，沒嚐出味道時，就無貨可品了。竊笑的人，是我。你比我是不是更辜負了它的心情，它的心意？
聊起茶時，我總笑你，喝花茶的人是不懂茶的，那些花香遮住了茶的本來韻味，所以，是分不清茶的品質的。聽說，與花一起做成的茶，一般只取次枝與茶末，無法嚐到那些長在茶樹頂部，享受最多陽光雨露，吸收天地之氣的細嫩之香。新茶，是要在第二開水裏才能展現季節的滋味與悠然的。你端起杯子，呡了一小口，告訴我，這次新茶的味好，比原先嚐到的福建茶，優良許多。雖然並不真正懂品茶，但其味清淡，留於脣邊的氣息，讓人恍惚一種感覺，彷彿正沐着江南煙雨。噢，以小口飲食它，讓人覺得多出了一份愛惜。我的心情，也彷彿受了感染，如升騰的茶香那樣，輕輕迴旋。
2）
中秋前收到熟人寄來了月餅與普洱。月餅吃了，茶，未動。待到10月時，問及你的母親是否喜喝紅茶。在你肯定後，便寄給了你。但留言：先幫我留好，到時再說。
時光的流動，以我們不知的動態，進行着。時光的逝去，更是飛快得讓我們來不及預算明天。春時，還是秋時，我一直盤旋着一種念頭，想順道去看望一下你與你的家人。可是好事多磨，卻因節外生枝而受阻。相互的詢問裏，語氣的生硬讓你發覺了我情緒的變化。我正在不熟悉的北方，有點不適，有點留戀。乾燥，困擾着我。而念想如此溫潤，流經我的思緒。我看似平靜的內心，期待波瀾。我安靜在夜裏，卻又以一種淡漠的語氣打破了彼此的寧靜。在你以爲的我的不快裏，我舔了舔發毛的脣，回答：我沒有不開心，只是有些失望而已。知道你因家事擾心，我要做的，就是讓你盡心做好一切，爲你分擔一些煩惱。我，何嘗不能體察你的苦惱與煩燥？
秋天的風總在很高的地方撲打過來，身體內的水分便很容易失去。我知道，綠茶可以解渴，靜氣。只是此時，孤單的我覓不到一粒清香。外面的天，有些藍。我的眼，有些溼。你的聲音，飄遠。我的聲音，很快的，被空氣蒸發了。我一杯一杯喝着白水，沒有味道，只有北方的硬度，流過我的血液。我悵然這樣寂靜的夜晚，沒有接聽你的電話。你一條一條發來信息，都淹沒在夜色裏，我的眼裏。我需要一杯苦丁茶，或者薄荷，讓自己清靜，讓自己留着小憂傷，慢慢地回味。
我坐在臨窗的位置，端起小店提供的茶水，只有發黃的顏色，沒有一點茶的味道。這裏怎能及了江南？那裏，當你一落座便遞來一杯清茶，或竹葉青，或大麥香，或苦蕎淡。微微來一口，舌根便生出一縷甜味，一路的風塵便在這小小的一杯茶水裏，或浮起，或溶解，或沉澱。而這個千里之外的地方，我不知怎樣向人家討一杯可口的茶水，安慰自己的落寞。手機振動着你的不安與無語，我獨自地喝水，飲着這北方的分不出味道的茶水。情緒跟着水面，漸漸平復。逐一看着你的留言，此時的心突然一下子安了。我只想告訴你，好好照顧老人家，我沒有事。明天取道山西，一切均好，不要掛念。你的短信及時到來：突然沒了胃口，想躺一會兒。我的心終究泡了點水，一時發軟：小心着涼。飯，還是要多吃的，不然，夜間起來會讓你吃不消的。你在另一頭，我看不見神情，或許皺着眉，卻依然帶着笑地回覆我：知道了，稍後再吃。夜涼，早回。我望向街道，行人不多，風起得更高了。讓服務員再續上些水，喝完一杯，起身，裹緊披風，沒入燈火。
在北方以後的每一天裏，都有來自你的問候與關心：多喝水，北方乾燥。我竟然想喝茶了，不管是雀舌，還是毛峯。來一杯綠茶，清通我的思路。把你的每一句話語翻炒，風乾，處理，做成茶塊，乾涸之時，隨時備用。一切按着它的規律發生着，半月後，我回到了江南。你在你的夜晚告訴我：今天的我，突然失落。我在我的江南，與風碰了碰面，讓笑變得輕盈，希望也可以傳染，輕盈你的心情：一旦走過昨天，何必讓今天再沉浸其中，被它打擾呢？日子多着呢，好好保重自己。
我想起了讓你保留的那盒普洱，今秋，我丟失了一個願望，在你那裏，卻沒有太多的可惜，我們依然存在於彼此的時間裏，等待發醇，封存。
如果，你想嘗一嘗普洱的味道，可以扳一小塊，試試。經過幾年發醇後的味道，順着喉嚨，將溫潤着腸胃。
我還是喜歡綠茶。
那麼，等你母親回來，把那盒普洱轉送於她，希望她早日康復。
上了年紀的人，喜歡紅茶的濃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