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塵之味輸於茶散文

面對紅塵四合，煙雲相連的城市，並着酷熱難耐的天氣，常常有逃離避世的慾望。作爲四海爲家的職業經理人這已經是我第三個工作的城。除了無聊的應酬，我的工作，吃住都在這小小的三層別墅式建築之內。

在夜晚，我時常躺在牀上將自己擺出一個大大的“人”字對着天花板冥想，夜夜搜索曾經那些使我感動或悲傷的人和事。除了工作我真的是懶得出奇，偶爾有想法寫篇文章卻總沒有實施，想着一些朋友卻從來不去打聽他們的消息。

始終沒有興趣好好研究這座城，我一直認爲，此城和彼城甚至和我的家鄉除了我的情感不同，其它毫無二致——一樣的霧霾深重，一樣的喧囂浮躁。

雨後的城市清風徐徐，我卻像一隻冬眠結束的蛇忽然有了興致遊走在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大街小巷。許是緣分，我走入了一條看不出年代的老街。老街基本保留了歷史原貌，街道兩邊酒肆茶館扎堆，做泥人；做糖人；耍雜技的；等各路手藝人云集。

邊走邊賞驀然間看到一個小小的牌子上書“紅塵”二字。紅塵於世人是個無比複雜的概念，億萬生人億萬人生，各自精彩各自憂患。這兩個字尖利地刺痛了我的心，我幾乎是不暇思索地推開了這扇門。這是一間簡陋的茶室，僅有五張茶臺，幾乎沒有任何裝修，只是在正面牆上掛了一個匾上書“行走故事”四字。許是剛剛雨後的緣故店裏還沒有客人。老闆坐在一張藤椅上朝我微微頷首，右手伸向旁邊的一把椅子做出請坐的手勢。

“來壺普洱吧，我覺得這個適合你現在的狀態。”這個皮膚白皙身材中等大約四十五歲左右的男人用語速適中略帶磁性的話語向我做了開門之語。似是看出我眉眼間的疑惑，他繼續說道：“你的面部透着疲憊之色，眼神透着焦躁之色，普洱綿長醇厚可以舒緩你的心境。如果你願意，我還可以爲你放一支古典音樂。”

我立即對面前之人肅然起敬，連忙說道：“謝謝，我想聽二胡版的《雨碎江南》，如果有的話。”店主微微一笑：“我收藏了幾乎所有的古典音樂，《雨碎江南》曾是我最常聽的音樂之一，看來你也是個有故事的人。”

店主一邊熟練地衝泡着普洱一邊和我聊天：“你看這製茶的過程多像人生：採摘茶葉就像孩子剛出生，殺青就是人從幼兒走向成年的過程，而揉捻，曬乾蒸壓便是人生必經的挫折，最後變得乾燥成爲成品和人最終變得成熟穩定是一致的。”

品茗，聽曲，心情果然開朗許多進而勾起聊天的興致，經過我的請求店主也向我講述了他的故事。

他曾經是一名優秀的報社記者，幾年前因爲揭露了某國企私有改制中國資賤賣的問題得罪了權勢人物而被迫害，一怒之下憤而辭職，下海經商卻又屢遭失敗，最終勘破世事依仗這間祖屋開了一間茶館。

他說他在遭受不公待遇時曾患憂鬱症，甚至常常有自盡的衝動，好在他有一個善解人意的妻子，一個漂亮懂事的女兒，這些都是支撐他好好活下去的動力。

店主說：“不追求格調，纔是最好的格調。”他認爲這也是一種人生態度，所以他的茶館沒有精緻的裝修，沒有動輒幾千元的茶。他總是選擇高性價比的茶，最高五十元一壺，客人在店隨意暢談時間不限，客人再多也不催促已消費的客人離開。很多人人便是衝着到這裏可以隨心隨性而來的，更多的人是爲了和店主聊聊天天爲生活充充電。

“飲茶品的是人生是一種心境，而不在於環境，當你喝白開水都能品出味道時你就獲得了大智慧。”這句話與我很有共鳴，我說：“是的.，和我寫文章的風格是一樣的。我喜歡真實，簡潔寓意卻很深刻的文風。不喜歡過於煽情，華麗文字堆砌的文章。”

店主點頭稱讚，繼續說：“即使生活窘迫；即使人生走入谷底；即使煩惱再多；只要心態平靜只要能用心感受都能從生活中找到一絲溫暖，修煉到一定境界從白開水裏都能找到一絲甜蜜味道。”

“您真是心性豁達之人，絕對不是俗人，和您聊天很長見識。”我不禁由衷的讚歎。

店主擺擺手：“其實我也不過是一個俗人罷了。這世上沒有超脫於世外之人，所謂聖人也只是後人神化的結果。歷代君王就是要用聖人思想統一人性，統治國家。而人就是七情六慾的動物，誰能把所有人都壓抑得住？形形色色的人構成人類社會，如果所有人都一樣那隻能叫羊羣。”

不經意間我忽然發現其它茶臺已經做了不少人，正當我訝異之時店主說道：“來這裏的人都是自己動手選擇自己需要的茶然後燒水泡茶，他們都很安靜絕對不會大聲喧譁，所以你沒有注意到他們的到來。”

我自嘲一笑說：“或許我們聊的太投機了，今天聽了你的故事和你對人生的感悟非常有收穫。如你所說我也是個有點故事的人，改日我把我所經歷過的事情講給你聽。”

離開茶室天空又飄起雨絲，我不禁沒有厭煩反而有些欣喜。我明白了，有些事我們可以改變有些事我們不可以改變。改變不了的事情要學會去適應去把它變爲我們可以利用的工具。雨中的樹葉更加青翠，雨中的青石板更加乾淨，雨中的我心情有些超然。

其實我有一句話我揣摩了很久沒有對店主說，這句話是：紅塵之味輸於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