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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隻叫丟丟的狗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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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後,我從一個遠方戰友的口中知道了丟丟的下落,殘忍又絕望。然而當時,我們曾多次想象丟丟失而復得的喜悅,終於還是成空。作爲一隻流浪狗,它自由地吃,自由地玩,自由的戀愛,最終也因爲自由,它逾越了和人類相處的界限。或許在它眼裏,這不過是一次小小的遊戲,甚至只是它表達友善的一種方式,然而由於物種不同,情感差異,溝通障礙,它的這次表達和遊戲最終引來了滅頂之災,我們再也沒有見過丟丟,它真的丟了。

那隻叫丟丟的狗散文

六年前最初找不到它時,我其實不想太過關注它,可是每當我走在後營區圍牆外的那條街上時,我不看人來人往,我只看狗來狗往。那些流浪的,家居的狗們多麼逍遙,在車輪和人腿間起轉騰挪,兔起鶻落,在樹蔭下聊天倒是非,搶骨頭搶女狗,日子過得桃紅柳綠,好不快活。

可是,丟丟已經不在這羣快樂裏了,原來它在我們後營區。起初是一隻長着地包天牙齒的黑白花狗,後來黃白花的丟丟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它沒把自己當外狗,很快就反客爲主自來熟,黑白花倒像是它從鄉下帶來的親戚,怯生生的,見了我們先低眉順眼躲一邊,然後再蹭過來搖尾巴,身段放得很低。可是丟丟不這樣,它比黑白花矮半個身量,可是氣場甩它好幾條街,腳步也很歡快麼沒有任何遲疑,頭昂的很高。它大概考察了後營區的居住環境,很宜居,然後心安理得住了下來。丟丟不知是誰給起的名,大家就叫開了。後營區屬於混合居住區域,有士官公寓,大多爲婦孺,有文工團的美女帥哥,大家愛心氾濫得無以復加,只要是小狗,管它是否平頭整臉,來自何方,總有人順手丟下一根肉骨頭。丟丟和黑白花的生活立刻有了起色,起色首先從毛色開始,丟丟和黑白花立刻油亮順滑起來,完全沒了流浪時的菜色。其次就是它們的步態,走路時竟然也會慵懶,不似從前倉皇狼狽。面對我們從食堂帶回來的大盤雞骨頭,豬蹄排骨等等也會顯得很矜持,小鼻子聞聞,象徵性地舔一舔,再打量我們一眼,算是給足了面子,然後就去追雞,把那隻大蘆花雞追的面無雞色,氣喘吁吁。伙食好還體現在它的奔跑上,每次我們從連廊上走下來時,遠遠地就可以看見它在距離我們大概四十米的地方,以前滾翻的姿態努力地奔跑過來,小短腿像是安裝了電力十足的馬達,旋風一般,那種心無芥蒂毫無保留的歡喜,好像久別重逢,會讓我們覺得自己那一點點愛會被等待,有來處有歸屬。很溫暖。

大概是長了膘的丟丟在外面不小心露了富,大家好纔是真的好,流浪狗們一傳十十傳百的,都來後營區蹭飯。丟丟很有大愛,把它吃不了的骨頭,甚至埋在鮮爲人知的地方的存貨都拿來和大家分享。當然丟丟也很心機,它從不讓那些朋友靠近後營區的大門,而是把不厭其煩地把骨頭叼出去,每次看到丟丟叼着骨頭從大鐵門下面擠出去,尾巴和屁股會短暫地卡住,鼓涌幾下很快掙脫,然後再重複一遍,直到外邊的朋友們都有肉骨頭吃,它纔回來。過一段時間就要出門救濟一次災民,苟富貴勿相忘的樣子。我們就訓地丟丟:你就得瑟吧,招來這麼多野狗,以後沒你的飯就舒服了。我們好像忘了,來後營區之前,丟丟也是一隻到處流浪的野狗,養了一段時間後,對它的感情已經使我們忘了它的出身。丟丟不理我們,依舊賤賤地給夥伴們搬運骨頭。

我們只想着給丟丟護食,沒承想仗義的丟丟竟然戀愛了,這讓我們措手不及,要照料懷孕的它。它比以前懶了很多,不是睡在樹蔭下,就是躺在草叢裏,見到我們從連廊走下來,也只是動動尾巴,連頭都懶得擡。眼見着它的肚子離地面越來越近,我們不僅給它進一步改善了伙食,而且開始爲生產做準備。找了個大紙箱,裏面墊了些舊棉絮,權當是產房,雖然簡陋些,畢竟是有人在操心它,關心它。

那天中午下班後,我們回到後營區的宿舍,丟丟躺在宿舍門口蜷作一團,看起來很不舒服。我們打開門,它慢慢挪進去,直接去了窗臺下面的紙箱。它虛弱地蜷在紙箱裏,閉着眼睛,我們幾個說是要幫她接生,其實除了換着給它揉肚子,也是一臉茫然,根本不知道要做什麼。過了一會,它的身體突然變得僵硬,很痛苦,接着大喊了一聲,我們都嚇了一跳,卻看見一隻小狗慢慢娩了出來,接着是第二個,第三個,一共娩出六隻。爲了便於識別,我們分給它們取名叫丟一,丟二,直到丟六。

小丟們溼漉漉的,眼睛也沒有完全睜開,只有一隻是黑白花,其他和丟媽像是複印的,丟丟似乎沒有力氣了軟軟地趴着,小狗們在一旁嚶嚶嚶地哼唧着,我們更加沒有頭緒,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屋子裏很靜,只有小狗們吮吸的聲音,弱小又蓬勃。

丟丟很快就恢復了體力,彷彿忘了自己是六隻小狗的媽媽,又變成了後營區最歡樂的小狗。而我們則爲這個單親家庭操碎了心。先是經常把丟丟揪回來餵奶,接着又到處找領養小狗的人家,好在小狗們都很幸運,雖然費了不少口舌,但小丟們都找到了願意收留它們的家庭,這樣我們都鬆了一口氣。

丟丟似乎比我們還鬆了一口氣,還是它忘了自己的寶寶,它又回到了剛來到後營區的生活狀態,吃跑喝足後叼着骨頭出去嘚瑟。我們又訓它,真是狗窩裏留不下個剩饃,有點吃的就出去,小心被被人騙,丟掉了。它不聽,還是從鐵門下面鑽出去,玩夠了再鑽回來。

誰能想到一語成讖,丟丟真的找不見了,我們提了好幾款骨頭來招惹它,可是哪裏有它的蹤影。第一天找不見的時候我們對自己說它一定是出去玩了,即便它在後營區有了居所,但圍牆外的街上仍然有它的`摯愛親朋,這片充滿煙火氣的城中村,到處都有它的夥伴。它們流浪在小超市,乾洗店,書屋,蔬菜店,小吃店,或單打獨鬥,或三五成羣,人們會給它們肉骨頭,也會向它們扔石頭,高興時允許它們在身邊周旋,打翻了自家的東西也會跳起腳來罵罵咧咧,這些流浪狗雜亂地存在於這一片居民的生活裏。而我們對於丟丟的照顧,是具體而有秩序的,每天給它骨頭和狗糧,每月給它洗澡,即便這樣,還是找不到它,秩序似乎並沒有帶給它慣性,它依舊是自由而無序的嗎?第二天仍然沒有蹤影,我想它是不是去了車站,因爲那幾天我每天中午回家時,它總會跟着我去車站,在小灌木叢中蛇行。我攆它回去時,它就把屁股對着我,頭低低地埋着,好像只要它看不見我,我就一定看不見它。我無法只好隨它來,等我上了公交車,它才往回走。我總怕它找不見回去的路,下午回去後營區,看見它四腳朝天地躺在那裏睡大覺時,心裏的石頭才落下來。可是這一次,它沒有躺在那裏睡大覺。它去了哪裏?我們猜不透他那顆熱愛自由的心,到底會飛到哪裏?它和圍牆外的夥伴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時,一定密謀了我們所不知道的計劃,雖然可以看出丟丟對我們的依賴,但是我們更加能夠感受到它在面對同類時的雀躍。

圍牆外的狗們依舊很快活,它們不知道我們看不見丟丟很着急,我們關注每一個和丟丟長得很像的狗,可總是白費功夫,丟丟就像蒸發了一樣蹤跡全無。不知是否還活在後營區那個城鄉結合部的繁華與落寞裏,還是已經遠走他鄉,或者私奔了,即便它已經做過母親,但是遇見了動心的,便不管不顧地跑掉,遠遠地把我們拋在身後。

直到今天,六年後的今天,往事被重提的時候,我終於知道了丟丟的下落。它在玩耍時追逐了一個小孩子,上沒上嘴不太確定,後來被孩子的父親懲罰了,沒有任何退路和餘地。即便沒有太多的細節,這個消息仍然讓我後脊樑發冷,我可以理解護子心切的父親,我也難過遭遇不測的丟丟,這讓我無法傾向於任何一方。它拼命掙扎的時候,我們一無所知,它的夥伴們一無所知,它的寶寶們一無所知。當我知道這一切的時候,又能怎樣,我無能爲力,只能當做一個久遠的消息來聽。時間太久,這個消息甚至失去了時效性,變成了一個故事的素材。而丟丟,作爲素材裏的主角,曾經那樣生動過,如今也變成了黑白色漸漸模糊。後營區早已變了模樣,即便它僥倖回來,不知是否能找到舊時的路,那些真心喜歡它的人,和天天廝混在一起的夥伴們。

路上跑過一隻黃白花的狗,我想如果是丟丟,可能會更老一些,它沒有理睬我,繼續跑遠。跑遠就跑遠吧,一切,終將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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