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春天散文

儘管院子裏的臘梅依然豔黃，可是春天畢竟來了。今天又是立春。

“又是”這個副詞在這裏用起來，委實有點傷感。其實，春天才是真正傷感的季節，畢竟對大多數人來說，春天只是一個象徵，或者一個傷心的判斷。我們的歡樂，只存在於等待春天的過程中——很多事情我們無法決斷，或者無法判斷時，總是寄希望於春天的到來。“春天就要來了，在春天什麼事情不會發生啊？”我們這樣安慰自己，漸漸地被春天所感染，被自己所感動。而在春天裏，我們忽然找不到自己了，晚上在期待裏失眠，早上在失望裏不願意睜開眼睛。今天的世界還是昨天那個煩擾的世界，而等我們鎮定下來看清楚自己的時候，春天又過去了。

在春天，什麼都沒有發生，該發生不該發生的都沒有發生。我們唏噓着，感嘆着，苦笑着放走了春天，在麻木之後，重新期待。

我想起一個朋友寫的一首詩：

我們聽着外面吱吱嘎嘎在下雪

你說，又是一個春天

是啊是啊，又是一個春天

我聽着你說又是一個春天的時候

我真的想哭，因爲

又是一個春天啊

今年，在北方，卻突然懷念起南方的春天來。

南方的春天來得魯莽而執拗。當然它也是先從風開始，那風不管不顧地圍繞着你，輕輕地蹭着你，像個跑倦了的孩子，頑皮而又執着。如果沒有涼氣升起來，那就可以肯定是春天來了。你往兩邊看，忽然發現草根都綠了，整個河堤順着你的視線一直綠了過去。在冬天瘦弱得快要斷氣兒的河流，也開始豐滿起來，跳躍着，喧囂着，在逆光裏不安分得讓人的內心致命地紛亂。那個時候你肯定會停下來，專注而茫然地看着春天的原野，想象着一段心事，在自己的淚光裏眩暈。

我深深地陷落在南方的春天裏，因爲有大片的油菜花，黃得潔淨而堅定。還有一種叫紫雲英的花，小而熱烈。兩種花開在一起，讓思想有了不同的顏色。但那不同的顏色，卻是互相距離着，不肯合併。像是大段大段敘述之後的停頓，讓情緒在不同的色彩裏起伏跳躍。是的，南方的春天就像是一次忘情地閱讀，讓人沉迷於新鮮的細節和起伏的故事裏。金銀花開在大山的陽坡上，而它的背面是燦爛的映山紅。挺拔得沒有節制的竹子，一年四季都綠得沒完沒了的茶樹，都讓這裏的春天充滿着描寫的張力。

水是這部作品的序和跋，埂上結滿青草的池塘，靜靜地仰臥在那裏，迴應着藍天和一隻鷺鳥，縱橫交錯的河流，像一個個溫暖的懷抱。一條岸高，一條岸低，讓人很容易想起一篇叫《河的第三條岸》的小說來。每條河都沒有第三條岸，每條河都有第三條岸，有和沒有，都在我們的心裏心外。過去說起經年不變的愛情，總是喜歡用地老天荒來表示。其實只有坐在春天的河邊，一隻腳插在水裏，一隻腳插在沾滿了泥土的`鞋子裏，你纔會醞釀那些暖老溫貧的生活。

南方的春天是讓人用來懷念的。它青蔥的面容，開着樸素的花朵，但卻是一場精緻的盛宴，貼着敏感而高貴的心靈。它豐富的內涵帶着懷念的味道和夢想的光澤。南方的春天，不能用歡喜來品味，只能用陶醉，那是一種深度的幸福和孤獨，如果沒有這樣的姿態，你永遠不會遇到南方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