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錯過的樹抒情散文

小時候，我最大的夢想就是能夠擁有一棵果樹，無論是什麼，只要能結出香甜的果子就行。當時，我家西鄰的院子裏有一棵高大的棗樹，每年秋天，紅通通的棗子掛滿枝頭，在滿樹綠葉的映襯下，讓人垂涎欲滴。可惜，我們家從來就沒有過這樣的一棵樹。我失落的心情可想而知。

那時我五六歲，幾乎天天挎着柳條筐到野外去挖野菜。大自然旖旎的風光惹人陶醉，尤其對於孩子來說，有很多新奇而美妙的東西。此時，勞動的因素簡直可以忽略不計了。一天，我在一條很深的溝邊，一邊挖着野菜，一邊悠閒地看螞蟻打架，蜥蜴捕食，或者採摘好看的野花，無意中一擡頭，溝沿一棵小拇指粗細的小樹吸引了我的目光，挺直的枝幹上，長有五六片橢圓形的葉子，肥厚而光亮，在一片亂草叢中，鶴立雞羣一般，給人一種驚豔的感覺。我的心一跳，目光立馬定格在這棵小樹上，憑直覺我知道這肯定不是一棵普通的樹。這會是棵什麼樹呢？蘋果樹、杏樹、桃樹？但我認定它是蘋果樹。我興奮地滿臉通紅，用小鐵鏟小心翼翼地將這棵小樹連根帶土挖了出來，一溜小跑回到家中，在後院牆邊向陽的地方挖了一個坑，小心地將小樹栽進去。

那個中午，我一刻也不得閒，一會兒澆澆水，一會兒鬆鬆土，擔心葉片被雞啄了，就用木棒密密實實地圍了一圈柵欄……陽光靜靜地流淌着，湛藍的天空中飄着幾朵白雲，渲染出一個童話般的世界。實在無事可幹了，我就坐在旁邊的.一塊石頭上，託着腮，靜靜守護着這棵小蘋果樹苗，心裏滿滿的全是喜悅。

在我的精心呵護下，小樹苗很快就成活了。有一天，我驚喜地發現它的頂端長出了一片嫩嫩的新葉，毛茸茸的，讓我的心裏也彷彿有條小蟲在爬。我簡直有些不知該怎樣表達自己的心情了，在院子裏，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不時地低下頭嗅嗅樹葉的味道，想象着將來的某一天，香甜的大蘋果掛滿枝頭，像小燈籠似的……正沉浸在美妙的遐想中，籬笆門“吱”地一聲被推開了，擡頭一看，是父親。父親在五十里外的一個小鎮上教書，只有週末纔回來。我飛跑着撲進他的懷裏，同時迫不及待地指着那棵小樹，急急地說：“爸，你看，這是我在野外挖到的小蘋果樹！”我的小臉紅紅的，就像一隻熟透的紅蘋果。父親微笑着，彎下腰饒有興致地觀察了一番，然後，擡起頭看着我，笑了：“這不是一棵蘋果樹，從葉片看，倒有些像橡皮樹，不過，我也說不準……”

父親的話如一盆涼水兜頭潑下，我的心裏一片冰涼。再看那棵小樹苗時，就覺得它模樣委瑣，呆頭呆腦的，怎麼看怎麼不順眼。從那以後，我就不再往後院跑了，也不給它澆水、鬆土了，再後來，就漸漸將它淡忘了，就像它壓根就沒有出現過一樣。

不久，我們全家搬到了父親工作的小鎮。老屋連同後院一起賣給了別人。轉眼間，二十多年過去了。這期間，也曾回過幾次老家，走親或者訪友，但大都來去匆匆。直到有一天，一位在外地當兵多年的兒時夥伴回家探親，特地讓我回去玩，我欣然赴約。我家的老屋就是賣給了他家，酒酣耳熱之時，不經意間，我向外瞅了一眼，南牆根一棵粗大的樹映入了眼簾，樹冠闊大，紅綠相間的葉片間綴滿了小燈籠似的柿子，上方是秋天湛藍的天空，飄着一團團潔白的雲彩……我不由得讚了一句：“好美的柿樹，簡直可以入畫。”

這時，那位夥伴的父親，擡頭看着我，慢條斯理地說：“怎麼，你想不起來了？這棵樹當年就長在你家的後院裏，我蓋房子時，它被壓在一堆瓦礫下，竟然沒死。你們看到沒，這樹向一邊歪斜，就是當年被壓的……”

那一瞬，我突然有片刻的恍惚。我盯着那棵高大的柿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想想真是造化弄人，這一輩子就栽下過這麼一棵小果樹，卻在有意無意中彼此錯過了。我在外面漂泊，它在老家的土地上默默地生長，風雨摧殘過，瓦礫覆壓過，它卻頑強地生存了下來，長成了一棵碩果累累的柿樹。

世間事，又何嘗不是如此。生活中總會錯過很多人和事，這並不可怕，即便是無人賞識，遭人誤解，甚至被無情地拋棄，只要不失去生活的信念和方向，在困難面前永不言棄，就一定會結出屬於自己的豐碩果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