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歌賦文言文

《屈原列傳》賞析

本文已影響 1.97W人 

《屈原列傳》以委婉典雅的辭藻,謳歌了屈原高尚的品德和愛國的精神,感嘆了世道的不公,表達了對屈原深切的同情。下面是小編分享的《屈原列傳》賞析,一起來看一下吧。

《屈原列傳》賞析

原文

屈原者,名平,楚之同姓也。爲楚懷王左徒。博聞強志,明於治亂,嫺於辭令。入則與王圖議國事,以出號令;出則接遇賓客,應對諸侯。王甚任之。

上官大夫與之同列,爭寵而心害其能。懷王使屈原造爲憲令,屈平屬草稿未定。上官大夫見而欲奪之,屈平不與,因讒之曰:“王使屈平爲令,衆莫不知。每一令出,平伐其功,曰以爲‘非我莫能爲也。’”王怒而疏屈平。

屈平疾王聽之不聰也,讒諂之蔽明也,邪曲之害公也,方正之不容也,故憂愁幽思而作《離騷》。“離騷”者,猶離憂也。夫天者,人之始也;父母者,人之本也。人窮則反本,故勞苦倦極,未嘗不呼天也;疾痛慘怛,未嘗不呼父母也。屈平正道直行,竭忠盡智,以事其君,讒人間之,可謂窮矣。信而見疑,忠而被謗,能無怨乎?屈平之作《離騷》,蓋自怨生也。《國風》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誹而不亂。若《離騷》者,可謂兼之矣。上稱帝嚳,下道齊桓,中述湯、武,以刺世事。明道德之廣崇,治亂之條貫,靡不畢見。其文約,其辭微,其志潔,其行廉。其稱文小而其指極大,舉類邇而見義遠。其志潔,故其稱物芳;其行廉,故死而不容。自疏濯淖污泥之中,蟬蛻於濁穢,以浮游塵埃之外,不獲世之滋垢,皭然泥而不滓者也。推此志也,雖與日月爭光可也。

屈原既絀。其後秦欲伐齊,齊與楚從親,惠王患之。乃令張儀佯去秦,厚幣委質事楚,曰:“秦甚憎齊,齊與楚從親,楚誠能絕齊,秦願獻商、於之地六百里。”楚懷王貪而信張儀,遂絕齊,使使如秦受地。張儀詐之曰:“儀與王約六裏,不聞六百里。”楚使怒去,歸告懷王。懷王怒,大興師伐秦。秦發兵擊之,大破楚師于丹、淅,斬首八萬,虜楚將屈匄,遂取楚之漢中地。懷王乃悉發國中兵,以深入擊秦,戰於藍田。魏聞之,襲楚至鄧。楚兵懼,自秦歸。而齊竟怒,不救楚,楚大困。明年,秦割漢中地與楚以和。楚王曰:“不願得地,願得張儀而甘心焉。”張儀聞,乃曰:“以一儀而當漢中地,臣請往如楚。”如楚,又因厚幣用事者臣靳尚,而設詭辯於懷王之寵姬鄭袖。懷王竟聽鄭袖,復釋去張儀。是時屈原既疏,不復在位,使於齊,顧反,諫懷王曰:“何不殺張儀?”懷王悔,追張儀,不及。

其後,諸侯共擊楚,大破之,殺其將唐眜。時秦昭王與楚婚,欲與懷王會。懷王欲行,屈平曰:“秦,虎狼之國,不可信,不如毋行。”懷王稚子子蘭勸王行:“奈何絕秦歡!”懷王卒行。入武關,秦伏兵絕其後,因留懷王,以求割地。懷王怒,不聽。亡走趙,趙不內。復之秦,竟死於秦而歸葬。

長子頃襄王立,以其弟子蘭爲令尹。楚人既咎子蘭以勸懷王入秦而不反也。屈平既嫉之,雖放流,眷顧楚國,繫心懷王,不忘欲反。冀幸君之一悟,俗之一改也。其存君興國,而欲反覆之,一篇之中,三致志焉。然終無可奈何,故不可以反。卒以此見懷王之終不悟也。

人君無愚智賢不肖,莫不欲求忠以自爲,舉賢以自佐。然亡國破家相隨屬,而聖君治國累世而不見者,其所謂忠者不忠,而所謂賢者不賢也。懷王以不知忠臣之分,故內惑於鄭袖,外欺於張儀,疏屈平而信上官大夫、令尹子蘭,兵挫地削,亡其六郡,身客死於秦,爲天下笑,此不知人之禍也。《易》曰:“井渫不食,爲我心惻,可以汲。王明,並受其福。”王之不明,豈足福哉!令尹子蘭聞之,大怒。卒使上官大夫短屈原於頃襄王。頃襄王怒而遷之。屈原至於江濱,被髮行吟澤畔,顏色憔悴,形容枯槁。漁父見而問之曰:“子非三閭大夫歟?何故而至此?”屈原曰:“舉世皆濁而我獨清,衆人皆醉而我獨醒,是以見放。”漁父曰:“夫聖人者,不凝滯於物,而能與世推移。舉世皆濁,何不隨其流而揚其波?衆人皆醉,何不哺其糟而啜其醨?何故懷瑾握瑜,而自令見放爲?”屈原曰:“吾聞之,新沐者必彈冠,新浴者必振衣。人又誰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寧赴常流而葬乎江魚腹中耳。又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之溫蠖乎?”乃作《懷沙》之賦。於是懷石,遂自投汨羅以死。

屈原既死之後,楚有宋玉、唐勒、景差之徒者,皆好辭而以賦見稱。然皆祖屈原之從容辭令,終莫敢直諫。其後楚日以削,數十年竟爲秦所滅。自屈原沉汨羅後百有餘年,漢有賈生,爲長沙王太傅。過湘水,投書以吊屈原。

太史公曰:“餘讀《離騷》、《天問》、《招魂》、《哀郢》,悲其志。適長沙,過屈原所自沉淵,未嘗不垂涕,想見其爲人。及見賈生吊之,又怪屈原以彼其材遊諸侯,何國不容,而自令若是!讀《鵩鳥賦》,同死生,輕去就,又爽然自失矣。”

譯文

屈原名平,與楚國的王族同姓。他曾擔任楚懷王的左徒。見聞廣博,記憶力很強,通曉治理國家的道理,熟悉外交應對辭令。對內與懷王謀劃商議國事,發號施令;對外接待賓客,應酬諸侯。懷王很信任他。

上官大夫和他同在朝列,想爭得懷王的寵幸,心裏嫉妒屈原的才能。懷王讓屈原制訂法令,屈原起草尚未定稿,上官大夫見了就想強行更改它(想邀功),屈原不贊同,他就在懷王面前讒毀屈原說:“大王叫屈原制訂法令,大家沒有不知道的,每一項法令發出,屈原就誇耀自己的功勞說:除了我,沒有人能做的。”懷王很生氣,就疏遠了屈原。

屈原痛心懷王惑於小人之言,不能明辨是非,小人混淆黑白,使懷王看不明白,邪惡的小人妨礙國家,端方正直的君子則不爲朝廷所容,所以憂愁苦悶,寫下了《離騷》。“離騷”,就是遭到憂愁的意思。天是人類的原始,父母是人的根本。人處於困境就會追念本源,所以到了極其勞苦疲倦的時候,沒有不叫天的;遇到病痛或憂傷的時候,沒有不叫父母的。屈原行爲正直,竭盡自己的忠誠和智慧來輔助君主,讒邪的小人來離間他,可以說到了困境了。誠信卻被懷疑,忠實卻被誹謗,能夠沒有怨恨嗎?屈原之所以寫《離騷》,其原因大概是從怨憤引起的。《國風》雖然多寫男女愛情,但不過分而失當。《小雅》雖然多譏諷指責,但並不宣揚作亂。像《離騷》,可以說是兼有二者的特點了。它對遠古上溯到帝嚳,近世稱述齊桓公,中古稱述商湯和周武王,用來諷刺當時的政事。闡明道德的廣闊崇高,國家治亂興亡的道理,無不完全表現出來。他的文筆簡約,詞意精微,他的志趣高潔,行爲廉正。就其文字描寫來看,不過尋常事物,但它的旨趣是極大的(因爲關係到國家的治亂),舉的是近事,而表達的意思卻十分深遠。由於志趣高潔,所以文章中稱述的事物也是透散着芬芳的,由於行爲廉正,所以到死也不爲奸邪勢力所容。他獨自遠離污泥濁水之中,像蟬脫殼一樣擺脫濁穢,浮游在塵世之外,不受濁世的玷辱,保持皎潔的品質,出污泥而不染。可以推斷,屈原的志向,即使和日月爭輝,也是可以的。

屈原已被罷免。後來秦國準備攻打齊國,齊國和楚國結成合縱聯盟互相親善。秦惠王對此擔憂。就派張儀假裝脫離秦國,用厚禮和信物呈獻給楚王,對懷王說:“秦國非常憎恨齊國,齊國與楚國卻合縱相親,如果楚國確實能和齊國絕交,秦國願意獻上商、於之間的六百里土地。”楚懷王起了貪心,信任了張儀,就和齊國絕交,然後派使者到秦國接受土地。張儀抵賴說:“我和楚王約定的只是六裏,沒有聽說過六百里。”楚國使者憤怒地離開秦國,回去報告懷王。懷王發怒,大規模出動軍隊去討伐秦國。秦國發兵反擊,在丹水和淅水一帶大破楚軍,殺了八萬人,俘虜了楚國的大將屈匄,於是奪取了楚國的漢中一帶。懷王又發動全國的兵力,深入秦地攻打秦國,交戰於藍田。魏國聽到這一情況,襲擊楚國一直打到鄧地。楚軍恐懼,從秦國撤退。齊國終於因爲懷恨楚國,不來援救,楚國處境極端困窘。第二年,秦國割漢中之地與楚國講和。楚王說:“我不願得到土地,只希望得到張儀就甘心了。”張儀聽說後,就說:“用一個張儀來抵當漢中地方,我請求到楚國去。”到了楚國,他又用豐厚的禮品賄賂當權的大臣靳尚,通過他在懷王寵姬鄭袖面前編造了一套謊話。懷王竟然聽信鄭袖,又放走了張儀。這時屈原已被疏遠,不在朝中任職,出使在齊國,回來後,勸諫懷王說:“爲什麼不殺張儀?”懷王很後悔,派人追張儀,已經來不及了。

後來,各國諸侯聯合攻打楚國,大敗楚軍,殺了楚國將領唐昧。這時秦昭王與楚國通婚,要求和懷王會面。懷王想去,屈原說:“秦國是虎狼一樣的國家,不可信任,不如不去。”懷王的小兒子子蘭勸懷王去,說:“怎麼可以斷絕和秦國的友好關係!”懷王終於前往。一進入武關,秦國的伏兵就截斷了他的後路,於是扣留懷王,強求割讓土地。懷王很憤怒,不聽秦國的要挾。他逃往趙國,趙國不肯接納。只好又到秦國,最後死在秦國,屍體運回楚國安葬。

懷王的長子頃襄王即位,任用他的弟弟子蘭爲令尹。楚國人都抱怨子蘭,因爲他勸懷王入秦而最終未能回來。屈原也爲此怨恨子蘭,雖然流放在外,仍然眷戀着楚國,心裏掛念着懷王,念念不忘返回朝廷。他希望國君總有一天醒悟,世俗總有一天改變。屈原關懷君王,想振興國家改變楚國的形勢,一篇作品中,都再三表現出來這種想法。然而終於無可奈何,所以不能夠返回朝廷。由此可以看出懷王始終沒有覺悟啊。

國君無論愚笨或明智、賢明或昏庸,沒有不想求得忠臣來爲自己服務,選拔賢才來輔助自己的。然而國破家亡的事接連發生,而聖明君主治理好國家的多少世代也沒有出現,這是因爲所謂忠臣並不忠,所謂賢臣並不賢。懷王因爲不明白忠臣的職分,所以在內被鄭袖所迷惑,在外被張儀所欺騙,疏遠屈原而信任上官大夫和令尹子蘭,軍隊被挫敗,土地被削減,失去了六個郡,自己也被扣留死在秦國,爲天下人所恥笑。這是不瞭解人的禍害。《易經》說:“井淘乾淨了,還沒有人喝井裏的水,使我心裏難過,因爲井水是供人汲取飲用的。君王賢明,天下人都能得福。”君王不賢明,難道還談得上福嗎!令尹子蘭得知屈原怨恨他,非常憤怒,終於讓上官大夫在頃襄王面前說屈原的壞話。頃襄王發怒,就放逐了屈原。

屈原到了江濱,披散頭髮,在水澤邊一面走,一面吟詠着。臉色憔悴,形體面貌像枯死的樹木一樣毫無生氣。漁父看見他,便問道:“您不是三閭大夫嗎?爲什麼來到這兒?”屈原說:“整個世界都是混濁的,只有我一人清白;衆人都沉醉,只有我一人清醒。因此被放逐。”漁父說:“聰明賢哲的人,不受外界事物的束縛,而能夠隨着世俗變化。整個世界都混濁,爲什麼不隨大流而且推波助瀾呢?衆人都沉醉,爲什麼不吃點酒糟,喝點薄酒?爲什麼要懷抱美玉一般的品質,卻使自己被放逐呢?”屈原說:“我聽說,剛洗過頭的一定要彈去帽上的灰沙,剛洗過澡的一定要抖掉衣上的塵土。誰能讓自己清白的身軀,蒙受外物的污染呢?寧可投入長流的大江而葬身於江魚的腹中。又哪能使自己高潔的品質,去蒙受世俗的塵垢呢?”於是他寫了《懷沙》賦。因此抱着石頭,就自投汨羅江而死。

屈原死了以後,楚國有宋玉、唐勒、景差等人,都愛好文學,而以善作賦被人稱讚。但他們都效法屈原辭令委婉含蓄的一面,始終不敢直言進諫。在這以後,楚國一天天削弱,幾十年後,終於被秦國滅掉。自從屈原自沉汨羅江後一百多年,漢代有個賈誼,擔任長沙王的太傅。路過湘水時,寫了文章來憑弔屈原。

太史公說:我讀《離騷》、《天問》、《招魂》、《哀郢》,爲他的.志向不能實現而悲傷。到長沙,經過屈原自沉的地方,未嘗不流下眼淚,追懷他的爲人。看到賈誼憑弔他的文章,文中又責怪屈原如果憑他的才能去遊說諸侯,哪個國家不會容納,卻自己選擇了這樣的道路!讀了《服鳥賦》,把生和死等同看待,認爲被貶和任用是不重要的,這又使我感到茫茫然失落什麼了。

賞析

和從《史記》中選入中學課本的其它幾篇人物傳記(《廉頗藺相如列傳》、《鴻門宴》、《信陵君竊符求趙》、《毛遂自薦》、《陳涉世家》)相比,本文的特色是:

選材上,《屈原列傳》不具備曲折、生動、完整的故事情節,而是根據文獻記載,粗線條地勾勒人物的生平事蹟;

寫法上,記敘和議論相結合。全文四個部分都有“傳”有“評”,因“傳”而“評”,以“評”點“傳”。議論方式各不相同,第一部分爲評介式,第二部分爲結語式,第三部分爲陳述式,第四部分爲比照式。

語言上,本文具有濃厚的抒情色彩,敘中有情、傾向鮮明;議中有情、直抒胸臆。作者運用對偶、對比、排比、反覆、比喻等修辭手法,增強了語言表達效果。

司馬遷推崇屈原有兩個方面:推崇他正確的政治主張和偉大的人格;推崇他在語言藝術上的高深造詣。

司馬遷認爲屈原聯齊抗秦的主張是正確的。屈原是楚國的貴族。當時,秦國兵力最強。但是楚國和齊國從親,是可以抵抗強秦的,因爲楚國疆土最大,齊國財力最富,而且楚、齊從親,其他山東之國也會跟楚齊一道合縱來共同對付秦國。如果楚王能始終用屈原的外交主張,並且修明內政,那當時的天下還不知鹿死誰手。本傳用了很大的篇幅敘述楚國和齊、秦的關係,從歷史的教訓來證明屈原聯齊抗秦的主張的正確。當楚懷王重用屈原任爲左徒的時候,齊、楚從親,秦國不敢侵犯。等到楚懷王聽信了上官大夫的毀謗而疏遠了屈原之後,秦國就令張儀來離間齊楚的關係,破壞兩國的聯盟,以便各個擊破。張儀騙楚王說,楚國如能和齊國絕交,秦願獻商於之地六百里。楚懷王貪圖便宜,便當真和齊國絕交。張儀又說是獻地六裏,不是六百里。楚懷王大怒,就興兵伐秦。楚國沒有了齊國的援助,弄得損兵折將,喪權失地。這才又命屈原出使於齊,和齊國恢復邦交。秦國又說把漢中地還給楚國來講和。楚懷王因爲恨透了張儀,說不願得地,願得張儀才甘心。張儀居然來到楚國,收買了楚王的寵臣靳尚和寵姬鄭袖,竟又安然返國。

等到屈原從齊國回來,問楚王爲什麼不殺張儀,他後悔已經來不及了。這樣,又上了秦國的當。其後,諸侯兵擊楚,楚又大敗。其後,秦又騙楚懷王到秦國去,屈原勸他不要去,可是他聽了他的幼子子蘭的話到秦國去了。果然一到秦國,秦國就不放他回去,要挾他割讓土地,終至客死於秦。他的兒子頃襄王忘卻血海深仇,反而向秦屈膝,重用親秦派子蘭等人,放逐屈原。後來楚竟爲秦所滅。

這些事實充分表明了楚國親齊,秦國就不敢侵犯;親秦,就吃秦國的大虧。司馬遷對屈原的政治才能是異常推崇的。本傳說屈原的《離騷》是“上稱帝嚳,下道齊桓,中述湯武,以刺世事。明道德之廣崇,治亂之條貫,靡不畢見。”他還慨嘆說:“人君無愚智賢不肖,莫不欲求忠以自爲,舉賢以自佐。然亡國破家相隨屬,而聖君治國累世而不見者,其所謂忠者不忠,而所謂賢者不賢也。”可見司馬遷認爲屈原所理想的政治就是唐虞三代那樣的政治,認爲屈原主張舉賢授能。從屈原的作品中,我們可以看出屈原這種政治傾向是強烈的。

《離騷》裏說:“皇天無私阿兮,覽民德焉錯輔。夫惟聖哲以茂行兮,苟得用此下土。瞻前而顧後兮,相觀民之計極。夫孰非義而可用兮,孰非善而可服?”屈原反覆地論述歷代興亡,認爲亡是由於殘害忠良,而興是由於舉賢授能。他主張要替人民打算,要選賢與能,這是有民主思想的因素的。因此,司馬遷說他能夠明道德之廣崇,治亂之條貫,是正確的。司馬遷不僅贊成他的賢能政治的主張,並且認爲屈原就是賢能兼備的人。他說:“懷王以不知忠臣之分,故內惑於鄭袖,外欺於張儀,疏屈平而信上官大夫、令尹子蘭,兵挫地削,亡其六郡,身客死於秦,爲天下笑。此不知人之禍也。”

然而司馬遷對屈原的推崇,最主要的還在於屈原的高尚人格和鬥爭精神。因爲楚懷王昏庸貪婪,對外則親齊親秦搖擺不定,對內則寵任奸佞,聽信讒言。屈原雖系貴族,並非近親;雖有遠大的政治眼光和卓越的政治才能,並沒得到長久的重用。《離騷》裏說:“世溷濁而嫉賢兮,好蔽美而稱惡。閨中既以邃遠兮,哲王又不悟。”正深刻地反映了他所處的時代的楚國政治情況。屈原爲了堅持自己的理想,挽救楚國的危亡,堅決地起來鬥爭。他憤怒地控訴了貴族當權派的無恥:“衆皆競進以貪婪兮,憑不厭乎求索。”“固時俗之工巧兮,規矩而改錯。背繩墨以追曲兮,競周容以爲度。”他痛斥他們弄得黑白不分,是非顛倒。《懷沙》裏說:“玄文幽處兮,蒙謂之不章;離婁微睇兮,瞽以爲無明。變白而爲黑兮,倒上以爲下;鳳皇在兮,雞雉翔舞。”他指斥他們將要把國家弄到瀕於危亡的地步:“惟夫黨人之偷樂兮,路幽昧以險隘。”因此,他宣稱他決不妥協:“何方圜之能周兮?夫孰異道而相安?”屈原修德立行,忠心耿耿,原想導君於堯舜之治,可是懷王竟然不識,反而信讒疏遠:“荃不察餘之中情兮,反信讒而怒。”楚國弄到瀕於危亡,懷王是應該負責任的,屈原對他也是不能無怨的。他說:“怨靈脩之浩蕩兮,終不察夫民心。”司馬遷對屈原的爲堅持理想而鬥爭的精神是歌頌的,對屈原的心情是深刻了解的。他敘述屈原作《離騷》的原因是這樣的:“屈平疾王聽之不聰也,讒諂之蔽明也,邪曲之害公也,方正之不容也,故憂愁幽思而作《離騷》。”又說《離騷》“自怨生”。說“疾”,說“怨”,可見司馬遷認爲《離騷》之作正體現了屈原的鬥爭精神。

猜你喜歡

熱點閱讀

最新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