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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氏家訓節選文言文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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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氏家訓》的作者是顏之推,是南北朝時期著名的文學家、教育家。以下是小編整理的顏氏家訓文言文翻譯,歡迎參考閱讀!

顏氏家訓節選文言文翻譯

序致第一

夫聖賢之書,教人誠孝,慎言檢跡,立身揚名,亦已備矣。魏、晉已來,所着諸子,理重事復,遞相模效,猶屋下架屋,牀上施牀耳。吾今所以復爲此者,非敢軌物範世也,業以整齊門內,提撕子孫。夫同言而信,信其所親;同命而行,行其所服。禁童子之暴謔,則師友之誡,不如傅婢之指揮;止凡人之鬥鬩,則堯、舜之道,不如寡妻之誨諭。吾望此書爲汝曹之所信,猶賢於傅婢寡妻耳。

吾家風教,素爲整密。昔在齠齔,便蒙誘誨;每從兩兄,曉夕溫凊。規行矩步,安辭定色,鏘鏘翼翼,若朝嚴君焉。賜以優言,問所好尚,勵短引長,莫不懇篤。年始九歲,便丁荼蓼,家塗離散,百口索然。慈兄鞠養,苦辛備至;有仁無威,導示不切。雖讀禮傳,微愛屬文,頗爲凡人之所陶染,肆欲輕言,不修邊幅。年十八九,少知砥礪,習若自然,卒難洗盪。二十已後,大過稀焉;每常心共口敵,性與情競,夜覺曉非,今悔昨失,自憐無教,以至於斯。追思平昔之指,銘肌鏤骨,非徒古書之誡,經目過耳也。故留此二十篇,以爲汝曹後車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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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文

聖賢的書籍,教誨人們要忠誠孝順,說話要謹慎,行爲要檢點,建功立業使名播揚,所有這些也都已講得很全面詳細了。而魏晉以來,所作的一些諸子書籍,類似的道理重複而且內容相近,一個接一個互相模仿學習,這好比屋下又架屋,牀上又放牀,顯得多餘無用了。我如今之所以要再寫這部《家訓》,並非是敢於給大家在辦事爲人處世方面作什麼規範,而只是用來整頓家風,教育子孫後代。同樣的言語,因爲是所親近的人說出的就相信;同樣的命令,因爲是所佩服的人發出的就執行。禁止小孩的胡鬧嬉笑,那師友的訓誡,就不如阿姨的指揮;阻止俗人的打架爭吵,那堯舜的教導,就不如妻子的勸解。我希望這《家訓》能被你們所遵信,總還比阿姨。妻子的話來得賢明。

我家的門風家教,向來嚴整週密,在我還小的時候,就受到誘導教誨。每天跟隨兩位兄弟,早晚孝順侍奉雙承,言談謹慎舉止端正,言語安詳神色平和,恭敬有禮小心翼翼,好似拜見尊嚴的君王一樣。雙親經常勸勉鼓勵我們,問我們的愛好崇尚,磨去我們的缺點,引導我們的特長,都既懇切又恰當。當我九歲的時候,父親去世了,家庭陷入困境,家道衰落,人口蕭條。哥哥撫養我,極其辛苦,他有仁愛而少威嚴,引導啓示也不那麼嚴切。我當時雖也誦讀《周禮》、《春秋左傳》,但又對寫文章稍有愛好,很大程度上受到社會世人的影響。慾望放縱,言語輕率,且不修邊幅。到十八九歲,才稍加磨礪,只因習慣已成自然,短時間難於去除。直到二十歲以後,大的過錯才較少發生,但還經常心是口非,善性與私情相矛盾,夜晚發覺清晨的錯誤,今天悔恨昨天犯下的過失,自己常嘆息由於缺乏教育,纔會到這一地步。回想起平生的意願志趣,體會深刻;不比那光閱讀古書上的訓誡,只是經過一下眼睛耳朵而已。所以寫下這二十篇文字,給你們作爲鑑戒

教子 第二

上智不教而成,下愚雖教無益,中庸之人,不教不知也。古者,聖王有胎教之法:懷子三月,出居別宮,目不邪視,耳不妄聽,音聲滋味,以禮節之。書之玉版,藏諸金匱。子生咳提,師保固明孝仁禮義,導習之矣。凡庶縱不能爾,當及嬰稚,識人顏色,知人喜怒,便加教誨,使爲則爲,使止則止。比及數歲,可省笞罰。父母威嚴而有慈,則子女畏慎而生孝矣。吾見世間,無教而有愛,每不能然;飲食運爲,恣其所欲,宜誡翻獎,應訶反笑,至有識知,謂法當爾。驕慢已習,方複製之,捶撻至死而無威,忿怒日隆而增怨,逮於成長,終爲敗德。孔子云:“少成若天性,習慣如自然”是也。俗諺曰:“教婦初來,教兒嬰孩。”誠哉斯語!

凡人不能教子女者,亦非欲陷其罪惡;但重於訶怒。傷其顏色,不忍楚撻慘其肌膚耳。當以疾病爲諭,安得不用湯藥針艾救之哉?又宜思勤督訓者,可願苛虐於骨肉乎?誠不得已也。

王大司馬母魏夫人,性甚嚴正;王在湓城時,爲三千人將,年踰四十,少不如意,猶捶撻之,故能成其勳業。梁元帝時,有一學士,聰敏有才,爲父所寵,失於教義:一言之是,遍於行路,終年譽之;一行之非,揜藏文飾,冀其自改。年登婚宦,暴慢日滋,竟以言語不擇,爲周逖抽腸釁鼓雲。

父子之嚴,不可以狎;骨肉之愛,不可以簡。簡則慈孝不接,狎則怠慢生焉。由命士以上,父子異宮,此不狎之道也;抑搔癢痛,懸衾篋枕,此不簡之教也。或問曰:“陳亢喜聞君子之遠其子,何謂也?”對曰:“有是也。蓋君子之不親教其子也,詩有諷刺之辭,禮有嫌疑之誡,書有悖亂之事,春秋有邪僻之譏,易有備物之象:皆非父子之可通言,故不親授耳。”

齊武成帝子琅邪王,太子母弟也,生而聰慧,帝及後並篤愛之,衣服飲食,與東宮相準。帝每面稱之曰:“此黠兒也,當有所成。”及太子即位,王居別宮,禮數優僭,不與諸王等;太后猶謂不足,常以爲言。年十許歲,驕恣無節,器服玩好,必擬乘輿;常朝南殿,見典御進新冰,鉤盾獻早李,還索不得,遂大怒,詬曰:“至尊已有,我何意無?”不知分齊,率皆如此。識者多有叔段、州籲之譏。後嫌宰相,遂矯詔斬之,又懼有救,乃勒麾下軍士,防守殿門;既無反心,受勞而罷,後竟坐此幽薨。

人之愛子,罕亦能均;自古及今,此弊多矣。賢俊者自可賞愛,頑魯者亦當矜憐,有偏寵者,雖欲以厚之,更所以禍之。共叔之死,母實爲之。趙王之戮,父實使之。劉表之傾宗覆族,袁紹之地裂兵亡,可爲靈龜明鑑也。

齊朝有一士大夫,嘗謂吾曰:“我有一兒,年已十七,頗曉書疏,教其鮮卑語及彈琵琶,稍欲通解,以此伏事公卿,無不寵愛,亦要事也。”吾時俛而不答。異哉,此人之教子也!若由此業,自致卿相,亦不願汝曹爲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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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文

上智的人不用教育就能成才,下愚的人即使教育再多也不起作用,只有絕大多數普通人要教育,不教就不知。古時候的聖王,有“胎教”的做法,懷孕三個月的時候,出去住到別的好房子裏,眼睛不能斜視,耳朵不能亂聽,聽音樂吃美味,都要按照禮義加以節制,還得把這些寫到玉版上,藏進金櫃裏。到胎兒出生還在幼兒時,擔任“師”和“保”的人,就要講解孝、仁、禮、義,來引導學習。普通老百姓家縱使不能如此,也應在嬰兒識人臉色、懂得喜怒時,就加以教導訓海,叫做就得做,叫不做就得不做,等到長大幾歲,就可省免鞭打懲罰。只要父母既威嚴又慈愛,子女自然敬畏謹慎而有孝行了。

我見到世上那種對孩子不講教育而只有慈愛的,常常不以爲然。要吃什麼,要幹什麼,任意放縱孩子,不加管制,該訓誡時反而誇獎,該訓斥責罵時反而歡笑,到孩子懂事時,就認爲這些道理本來就是這樣。到驕傲怠慢已經成爲習慣時,纔開始去加以制止,那就縱使鞭打得再狠毒也樹立不起威嚴,憤怒得再厲害也只會增加怨恨,直到長大成人,最終成爲品德敗壞的人。孔子說:“從小養成的就像天性,習慣了的也就成爲自然。”是很有道理的。俗諺說:“教媳婦要在初來時,教兒女要在嬰孩時。”這話確實有道理。

普通人不能教育好子女,也並非想要使子女陷入罪惡的境地,只是不願意使他因受責罵訓斥而神色沮喪,不忍心使他因捱打而肌膚痛苦。這該用生病來作比喻,難道能不用湯藥、針艾來救治就能好嗎?還該想一想那些經常認真督促訓誡子女的人,難道願意對親骨肉刻薄凌虐嗎?實在是不得已啊!

父子之間要講嚴肅,而不可以輕忽;骨肉之間要有愛,但不可以簡慢。簡慢了就慈孝都做不好,輕忽了怠慢就會產生。

人們愛孩子,很少能做到平等對待,從古到今,這種弊病一直都很多。其實聰明俊秀的固然引人喜愛,頑皮愚笨的也應該加以憐憫。那種有偏愛的家長,即使是想對他好,卻反而會給他招禍殃。

北齊有個士大夫,曾對我說:“我有個兒子,已有十七歲,很會寫奏札,教他講鮮卑語、彈奏琵琶,差不多都學會了,憑這些來服侍三公九卿,一定會被寵愛的,這也是緊要的事情。”我當時低頭沒有回答。奇怪啊,這個人用這樣的方式來教育兒子!如果用這種辦法當梯子,做到卿相,我也不願讓你們去幹的。

兄弟 第三

夫有人民而後有夫婦,有夫婦而後有父子,有父子而後有兄弟:一家之親,此三而已矣。自茲以往,至於九族,皆本於三親焉,故於人倫爲重者也,不可不篤。兄弟者,分形連氣之人也,方其幼也,父母左提右挈,前襟後裾,食則同案,衣則傳服,學則連業,遊則共方,雖有悖亂之人,不能不相愛也。及其壯也,各妻其妻,各子其子,雖有篤厚之人,不能不少衰也。娣姒之比兄弟,則疏薄矣;今使疏薄之人,而節量親厚之恩,猶方底而圓蓋,必不合矣。惟友悌深至,不爲旁人之所移者,免夫!

二親既歿,兄弟相顧,當如形之與影,聲之與響;愛先人之遺體,惜己身之分氣,非兄弟何念哉?兄弟之際,異於他人,望深則易怨,地親則易弭。譬猶居室,一穴則塞之,一隙則塗之,則無頹毀之慮;如雀鼠之不恤,風雨之不防,壁陷楹淪,無可救矣。僕妾之爲雀鼠,妻子之爲風雨,甚哉!

兄弟不睦,則子侄不愛;子侄不愛,則羣從疏薄;羣從疏薄,則僮僕爲讎敵矣。如此,則行路皆踖其面而蹈其心,誰救之哉?人或交天下之士,皆有歡愛,而失敬於兄者,何其能多而不能少也!人或將數萬之師,得其死力,而失恩於弟者,何其能疏而不能親也!

娣姒者,多爭之地也,使骨肉居之,亦不若各歸四海,感霜露而相思,佇日月之相望也。況以行路之人,處多爭之地,能無閒者,鮮矣。所以然者,以其當公務而執私情,處重責而懷薄義也;若能恕己而行,換子而撫,則此患不生矣。

人之事兄,不可同於事父,何怨愛弟不及愛子乎?是反照而不明也。沛國劉璡,嘗與兄瓛連棟隔壁,瓛呼之數聲不應,良久方答;瓛怪問之,乃曰:“向來未着衣帽故也。”以此事兄,可以免矣。

江陵王玄紹,弟孝英、子敏,兄弟三人,特相友愛,所得甘旨新異,非共聚食,必不先嚐,孜孜色貌,相見如不足者。及西臺陷沒,玄紹以形體魁梧,爲兵所圍;二弟爭共抱持,各求代死,終不得解,遂幷命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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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文

有了人羣然後纔有夫妻,有了夫妻然後纔有父子,有了父子然後纔有兄弟,一個家庭裏的親人,就有這三種關係。由此類推,直推到九族,都是原本於這三種親屬關係,所以這三種關係在人倫中極爲重要,不能不認真對待。

兄弟,是形體雖分而氣質相連的'人。當他們幼小的時候,父母左手牽右手攜,拉前襟扯後裙,吃飯同桌,衣服遞穿,學習用同一冊課本,遊玩去同一處地方,即使有荒謬胡亂來的,也不可能不相友愛。等到進入壯年時期,各有各的妻,各有各的子,即使是誠實厚道的,感情上也不可能不減弱。至於妯娌比起兄弟來,就更疏遠而欠親密了。如今讓這種疏遠欠親密的人,來掌握親厚不親厚的節制度量,就好比那方的底座要加個圓蓋,必然是合不攏了。這種情況只有十分敬愛兄長和仁愛兄弟,不被妻子所動搖才能避免出現啊!

雙親已經去世,留下兄弟相對,應當既像形和影,又像聲和響,愛護先人的遺體,顧惜自身的分氣,除了兄弟還能掛念誰呢?兄弟之間,與他人可不一樣,要求高就容易產生埋怨,而關係錄就容易消除隔閡。譬如住的房屋,出現了一個漏洞就堵塞,出現了一條細縫就填補,那就不會有倒塌的危險;假如有了崔鼠也不憂慮,颳風下雨也不防禦,那麼就會牆崩柱摧,無從挽回了。僕妾比那雀鼠,妻子比那風雨,怕還更厲害些吧!

兄弟要是不和睦,子侄就不相愛;子佳要是不相愛,族裏的子侄輩就疏遠欠親密;族裏的子侄輩疏遠不親密,那僮僕就成仇敵了。如果這樣,即使走在路上的陌生人都踏他的臉踩他的心,那還有誰來救他呢?世人中有能結交天下之士並做到歡愛、卻對兄長不尊敬的人存在,怎麼能做到待多和睦而不能待少啊;世人中又有能統率幾萬大軍並得其死力、卻對弟弟不恩愛的,這又怎麼能疏而不能做到對弟親呢!

妯娌之間,糾紛最多。即使是親姐妹成爲妯娌,也不如住的距離遠一點,好感受霜露而相思,等待日子來相會。何況本如走在路上的陌生人,卻處在多糾紛之地,能做到不生嫌隙的實在太少了。所以會這樣,是因爲辦的是大家庭的公事,卻都要顧自己的私利,擔子雖重卻少講道義。如果能使自己寬恕原諒對方,把對方的孩子像自己的那樣愛撫,那這類災禍就不會發生了。

人在侍奉兄長時,不應等同於侍奉父親,那爲什麼埋怨兄長愛弟弟時不如愛兒子呢?這就是沒有把這兩件事對照起來看明白啊!

後娶 第四

吉甫,賢父也,伯奇,孝子也,以賢父御孝子,合得終於天性,而後妻閒之,伯奇遂放。曾參婦死,謂其子曰:“吾不及吉甫,汝不及伯奇。”王駿喪妻,亦謂人曰:“我不及曾參,子不如華、元。”並終身不娶,此等足以爲誡。其後,假繼慘虐孤遺,離閒骨肉,傷心斷腸者,何可勝數。慎之哉!慎之哉!

江左不諱庶孽,喪室之後,多以妾媵終家事;疥癬蚊虻,或未能免,限以大分,故稀鬥鬩之恥。河北鄙於側出,不預人流,是以必須重娶,至於三四,母年有少於子者。後母之弟,與前婦之兄,衣服飲食,爰及婚宦,至於士庶貴賤之隔,俗以爲常。身沒之後,辭訟盈公門,謗辱彰道路,子誣母爲妾,弟黜兄爲傭,播揚先人之辭跡,暴露祖考之長短,以求直己者,往往而有。悲夫!自古奸臣佞妾,以一言陷人者衆矣!況夫婦之義,曉夕移之,婢僕求容,助相說引,積年累月,安有孝子乎?此不可不畏。

凡庸之性,後夫多寵前夫之孤,後妻必虐前妻之子;非唯婦人懷嫉妒之情,丈夫有沈惑之僻,亦事勢使之然也。前夫之孤,不敢與我子爭家,提攜鞠養,積習生愛,故寵之;前妻之子,每居己生之上,宦學婚嫁,莫不爲防焉,故虐之。異姓寵則父母被怨,繼親虐則兄弟爲讎,家有此者,皆門戶之禍也。

思魯等從舅殷外臣,博達之士也。有子基、諶,皆已成立,而再娶王氏。基每拜見後母,感慕嗚咽,不能自持,家人莫忍仰視。王亦悽愴,不知所容,旬月求退,便以禮遣,此亦悔事也。

後漢書曰:“安帝時,汝南薛包孟嘗,好學篤行,喪母,以至孝聞。及父娶後妻而憎包,分出之。包日夜號泣,不能去,至被毆杖。不得已,廬於舍外,旦入而灑埽。父怒,又逐之,乃廬於里門,昏晨不廢。積歲餘,父母慚而還之。後行六年服,喪過乎哀。既而弟子求分財異居,包不能止,乃中分其財:奴婢引其老者,曰:‘與我共事久,若不能使也。’田廬取其荒頓者,曰:‘吾少時所理,意所戀也。’器物取其朽敗者,曰:‘我素所服食,身口所安也。’弟子數破其產,還復賑給。建光中,公車特徵,至拜侍中。包性恬虛,稱疾不起,以死自乞。有詔賜告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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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文

吉甫,是賢明的父親。伯奇,是孝順的兒子。以賢父來對待孝子,應該是能夠一直保有父與子之間慈孝的天性,但是由於後妻的挑撥離間,兒子伯奇就被放逐。曾參的妻死去,他對兒子說:“我比不上吉甫賢明,你也比不上伯奇孝順。”王駿的妻死去,他也對人說:“我比不上曾參,我的兒子比不上曾華、曾元。”曾參與王駿兩位後來都終身沒有再娶。這些事例都足以引爲鑑誡。後世那些做後母的虐待孤兒,離間前妻之子和其生父的骨肉之情,弄得傷心斷腸的人多得數不清。對此要小心啊!對此要小心啊!

江東不避忌庶妾,大老婆死了以後,多由小老婆來主持家事。細小的糾紛,有時本來未能免除;但限於名分,打架爭吵等可恥的事情就很少見。河北鄙視小老婆,不讓小老婆進入有身份人的行列,所以必須妻亡重娶,甚至重娶三四次,這樣,後母年齡有時比大的兒子還小。後母生的孩子(弟弟)和前妻生的孩子(兄長),會有在衣服飲食以及婚姻仕宦做官上的差異,甚至會有士庶貴賤之間隔,而世俗對此現象習以爲常。

到本人死亡之後,家裏的人爲訴訟跑穿了官府,把誹謗污辱的言語嚷到大路上,前妻之子誣衊後母爲小老婆,後母之於貶斥前妻之子爲僕役。宣揚先人的言詞字跡,暴露祖考的是非好壞,使自己變得很有道理,經常可以見到真可悲啊!從古以來的臣佞妾,用一句話來害人的多得很呢。何況憑夫婦的情義,早晚想辦法來改變男人的心意,而婢僕爲了討主子的歡心,幫著勸說引誘,日子一久,怎麼還有孝子呢?對此不可以不畏懼。

一般平庸人的習性,後夫大多寵愛前夫的孩子,後妻必然虐待前妻的孩子。這不只是因爲婦人心懷妒忌,丈夫沉迷女色,也是事態促使成這樣的。前夫的孩子,不敢和我的孩子爭奪家業,將他提攜撫養,天長日久自然生愛,因而寵愛他;前妻的孩子,常常居於自己所生孩子之上,無論學業做官婚姻嫁娶,沒有不需防範的,因而虐待他。異姓之子受寵則父母遭怨恨,後母虐待前妻之子則兄弟成仇敵,家庭裏發生這類事情,都是家裏的禍患

治家 第五

夫風化者,自上而行於下者也,自先而施於後者也。是以父不慈則子不孝,兄不友則弟不恭,夫不義則婦不順矣。父慈而子逆,兄友而弟傲,夫義而婦陵,則天之兇民,乃刑戮之所攝,非訓導之所移也。

笞怒廢於家,則豎子之過立見;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治家之寬猛,亦猶國焉。

孔子曰:“奢則不孫,儉則固;與其不孫也,寧固。”又云:“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驕且吝,其餘不足觀也已。”然則可儉而不可吝已。儉者,省約爲禮之謂也;吝者,窮急不恤之謂也。今有施則奢,儉則吝;如能施而不奢,儉而不吝,可矣。

生民之本,要當稼穡而食,桑麻以衣。蔬果之畜,園場之所產;雞豚之善,塒圈之所生。爰及棟宇器械,樵蘇脂燭,莫非種殖之物也。至能守其業者,閉門而爲生之具以足,但家無鹽井耳。今北土風俗,率能躬儉節用,以贍衣食;江南奢侈,多不逮焉。

樑孝元世,有中書舍人,治家失度,而過嚴刻,妻妾遂共貨刺客,伺醉而殺之。

世間名士,但務寬仁;至於飲食饟饋,僮僕減損,施惠然諾,妻子節量,狎侮賓客,侵耗鄉黨:此亦爲家之巨蠹矣。

齊吏部侍郎房文烈,未嘗嗔怒,經霖雨絕糧,遣婢糴米,因爾逃竄,三四許日,方復擒之。房徐曰:“舉家無食,汝何處來?”竟無捶撻。嘗寄人宅,奴婢徹屋爲薪略盡,聞之顰蹙,卒無一言。

裴子野有疏親故屬飢寒不能自濟者,皆收養之;家素清貧,時逢水旱,二石米爲薄粥,僅得遍焉,躬自同之,常無厭色。鄴下有一領軍,貪積已甚,家童八百,誓滿一千;朝夕每人餚膳,以十五錢爲率,遇有客旅,更無以兼。後坐事伏法,籍其家產,麻鞋一屋,弊衣數庫,其餘財寶,不可勝言。南陽有人,爲生奧博,性殊儉吝,冬至後女婿謁之,乃設一銅甌酒,數臠獐肉;婿恨其單率,一舉盡之。主人愕然,俛仰命益,如此者再;退而責其女曰:“某郎好酒,故汝常貧。”及其死後,諸子爭財,兄遂殺弟。

婦主中饋,惟事酒食衣服之禮耳,國不可使預政,家不可使幹蠱;如有聰明才智,識達古今,正當輔佐君子,助其不足,必無牝雞晨鳴,以致禍也。

江東婦女,略無交遊,其婚姻之家,或十數年間,未相識者,惟以信命贈遺,致殷勤焉。鄴下風俗,專以婦持門戶,爭訟曲直,造請逢迎,車乘填街衢,綺羅盈府寺,代子求官,爲夫訴屈。此乃恆、代之遺風乎?南間貧素,皆事外飾,車乘衣服,必貴整齊;家人妻子,不免飢寒。河北人事,多由內政,綺羅金翠,不可廢闕,羸馬悴奴,僅充而已;倡和之禮,或爾汝之。

河北婦人,織紝組紃之事,黼黻錦繡羅綺之工,大優於江東也。

太公曰:“養女太多,一費也。”陳蕃曰:“盜不過五女之門。”女之爲累,亦以深矣。然天生蒸民,先人傳體,其如之何?世人多不舉女,賊行骨肉,豈當如此,而望福於天乎?吾有疏親,家饒妓媵,誕育將及,便遣閽豎守之。體有不安,窺窗倚戶,若生女者,輒持將去;母隨號泣,使人不忍聞也。

婦人之性,率寵子婿而虐兒婦。寵婿,則兄弟之怨生焉;虐婦,則姊妹之讒行焉。然則女之行留,皆得罪於其家者,母實爲之。至有諺雲:“落索阿姑餐。”此其相報也。家之常弊,可不誡哉!

婚姻素對,靖侯成規。近世嫁娶,遂有賣女納財,買婦輸絹,比量父祖,計較錙銖,責多還少,市井無異。或猥婿在門,或傲婦擅室,貪榮求利,反招羞恥,可不慎歟!

借人典籍,皆須愛護,先有缺壞,就爲補治,此亦士大夫百行之一也。濟陽江祿,讀書未竟,雖有急速,必待卷束整齊,然後得起,故無損敗,人不厭其求假焉。或有狼籍几案,分散部帙,多爲童幼婢妾之所點污,風雨蟲鼠之所毀傷,實爲累德。吾每讀聖人之書,未嘗不肅敬對之;其故紙有五經詞義,及賢達姓名,不敢穢用也。

吾家巫覡禱請,絕於言議;符書章醮亦無祈焉,並汝曹所見也。勿爲妖妄之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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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文

教育感化這件事,是從上向下推行的,是從先向後施行影響的。所以父不慈就子不孝,兄不友愛就弟不恭敬,夫不仁義就婦不溫順了。至於父雖慈而子要叛逆,兄雖友愛而弟要傲慢,夫雖仁義而婦要欺侮,那就是天生的兇惡之人,要用刑罰殺戮來使他畏懼,而不是用訓誨誘導能改變的了。

家裏沒有人發怒、不用鞭打,那童僕的過錯就會馬上出現;刑罰用得不確當,那老百姓就無所措其手足。治家的寬仁和嚴格,也好比治國一樣。

孔子說:“奢侈了就不恭順,節儉了就固陋。與其不恭順,寧可固陋。”又說:“如果有周公那樣的才那樣的美,“但只要他既驕傲且嗇吝,餘下的也就不值得稱道了。”這樣說來是可以儉省而不可以吝嗇了。儉省,是合乎禮的節省;吝嗇,是對困難危急也不體恤。當今常有講施捨就成爲奢侈,講節儉就進入到吝嗇。如果能夠做到施合而不奢侈,儉省而不吝嗇,那就很好了。

老百姓生活最根本的事情,是要播收莊稼而食,種植桑麻而衣。所貯藏的蔬菜果品,是果園場圃之所出產;所食用的雞豬,是雞窩豬圈之所畜養。還有那房屋器具,柴草蠟燭,沒有不是靠種植的東西來製造的。那種能保守家業的,可以關上門而生活必需品都夠用,只是家裏沒有口鹽井而已。如今北方的風俗,都能做到省儉節用,溫飽就滿意了。江南一帶地方奢侈,多數比不上北方。

世上的名士,只求寬厚仁愛,卻弄得待客饋送的飲食,被憧僕給減少,允諾資助的東西,被妻子給剋扣,輕侮賓客,刻薄鄉鄰,這也是治家的大禍害。

裴子野有遠親故舊飢寒不能自救的,都收養下來。家裏一向清貧,有時遇上水旱災,用二石米煮成稀粥,勉強讓大家都吃上,自己也親自和大家一起吃,從沒有厭倦。京城鄴下有個大將軍,貪慾積聚得實在夠狠,家僮已有了八百人,還發誓湊滿一千,早晚每人的飯菜,以十五文錢爲標準,遇到客人來,也不增加一些。後來犯事處死,籍冊沒收家產,麻鞋有一屋子,舊衣藏幾個庫,其餘的財寶,更多得說不完。

南陽地方有個人,深藏廣蓄,性極吝嗇,冬至後女婿來看他,他只給準備了一銅甌的酒,還有幾塊獐子肉,女婿嫌太簡單,一下子就吃盡喝光了。這個人很吃驚,只好勉強應付添上一點,這樣添過幾次,回頭責怪女兒說:“某郎太愛喝酒,才弄得你老是貧窮。”等到他死後,幾個兒子爲爭奪遺產,因而發生了兄殺弟的事情。

婦女主持家中飲食之事,只從事酒食衣服並做得合禮而已,國不能讓她過問大政,家不能讓她幹辦正事。如果真有聰明才智,見識通達古今,也只應輔佐丈夫,對他達不到的做點幫助。一定不要母雞晨鳴,招致禍殃。

江東的婦女,很少對外交往,在結成婚姻的辛家中,有十幾年還不相識的,只派人傳達音信或送禮品,來表示殷勤。鄴城的風俗,專門讓婦女當家,爭訟曲直,謁見迎候,駕車乘的填塞道路,穿給羅的擠滿官署,替兒子乞求官職,給丈夫訴說冤屈,這應是恆代的遺風吧?南方的貧素人家,都注意修飾外表,車馬、衣服,一定講究整齊,而家人妻子,反不免飢寒。河北交際應酬,多憑婦女,綺羅金翠,不能短少,而馬匹瘦弱奴僕憔悴,勉強充數而已,夫婦之間交談,有時“爾”“汝”,相稱,用詞並不拘泥於此。

河北婦女,從事編織紡績的工作,製作繡有花紋綢布的手工技巧,都大大勝過江東的婦女。

姜太公說:“養女兒太多,是一種耗費。”後漢大臣陳蕃說過:“盜賊都不願偷竊有五個女兒的家庭。”女兒辦嫁妝使人耗資、受害也夠深重了。但天生芸芸衆生,又是先人的遺體,能對她怎麼樣呢?世人多有生了女兒不養育,殘害親生骨肉,這樣豈能盼望上天降福嗎?我有個遠親,家裏有許多妻妾,將要生育,就派童僕守候着,臨產時,看着窗戶靠着門柱,如果生了女嬰,馬上拿走弄死,產婦隨即哭號,真叫人不忍心聽。

婦女的習性,大多寵愛女婿而虐待兒媳婦,寵愛女婿那女兒的兄弟就會產生怨恨,虐待兒媳婦那兒子的姐妹就易進讒言。這樣看來女的不論出嫁還是娶進都會得罪於家,都是爲母的所造成。以至俗話諺語有道:“落索阿始餐。”說做兒媳婦的以此冷落來相報復婆婆。這是家庭裏常見的弊端,能不警戒嗎!

婚姻要找貧寒人家,這是當年祖宗靖侯的老規矩。近代嫁娶,就有接受財禮出賣女兒的,運送絹帛買進兒媳婦的,這些人比量門祖家勢。計較錙銖錢財、索取多而回報少,這和做買賣沒有區別,以至於有的門庭里弄來個下流女婿,有的屋裏主管權操縱在惡兒媳婦手中,貪榮求利,招來恥辱,這樣的事能不審慎嗎!

借別人的書籍,都必須愛護,原先有缺失損壞卷頁,要給修補完好,這也是士大夫百種善行之一。濟陽人江祿,每當讀書未讀完時,即使有緊急事情,也要等把書本捲來整齊,然後才起身,因此書籍不會損壞,人家對他來求借不感到厭煩。有的人把書籍在桌案上亂丟,以致卷資分散,多被小孩婢妾弄髒,又被風雨蟲鼠毀傷,這真是有損道德。我每讀聖人寫的書,從沒有不嚴肅恭敬地相對。廢舊紙上有《五經》文義和賢達人的姓名,也不敢用在污穢之處。

我們家裏從來不講巫婆或道僧祈禱神鬼之事;也沒有用符書設道場去祈求之舉。這都是你們所見到的,切莫把錢花費在這些巫妖虛妄的事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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