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文中心散文

水鄉農事之薅草散文

本文已影響 2.45W人 

到了6月底,“三夏”大忙就全部結束了,“三夏”指的是夏收、夏種、夏管,後來又加上了夏分(夏季預分配)就叫“四夏”。此後直到早稻成熟的一段時間是農村中的“閒檔”。過去,“閒檔”裏的農活並不多,主要農活就是踏車、薅草之類的活兒,那時田裏的雜草不多,一家一戶的田都種得很“熟”,夏季的雨水又多,下一次雨就能使稻田裏幾天不要加水,田稍多一些的人家還有風車。因此,莊戶人家都利用這段時間“歇伏”。“歇伏”又叫“歇夏”,有女兒嫁出去的人家,這時候就都要撐一條小船把女兒、外孫(女)帶回來“過”些日子。農村中有句俗語說:“六月六,家家去帶乖乖肉”,(農曆的六月初六就是大忙過後的七月)。已經做了親還沒結婚的準女婿也要帶上一些禮物到女方家裏去“看夏親”,隨便歇上幾天。不過在大集體的時候情況可不大一樣,大集體好像有一年到頭幹不完的活兒,“四夏”一結束,田裏就又長出了很多雜草,薅草就成了社員們每天的必修課。

水鄉農事之薅草散文

首先需要認真對付的是棉花田裏的雜草,我們那裏每年都約有20%的面積種植棉花,過去種棉花全是在即將成熟的麥田裏散播,從棉花出苗到栽秧結束,大約有個把月的時間,這段時間勞力最緊張,根本顧不到棉花田。如果在麥收期間再下過幾回雨,等到栽秧結束時雜草就會長得比棉花苗還要高。遇到梅雨季節來得遲的年份,田裏溼度不大,消滅棉田裏的雜草也並不太難,因爲可以用鋤頭或者用鈀子直接將麥樁和雜草一起翻過去。最怕的是碰到連綿的陰雨天,雜草在不停地瘋長,人又沒辦法下手。等到雨停了,就要用一種叫“勾刀”的薅草工具去清除雜草,此時悶在草叢中的棉苗葉子大都已經發黃。用“勾刀”薅棉花田裏的草是一項特別累人的活兒,薅草的人長時間地蹲在地上會覺得非常難受。有些年齡稍大的人因爲腿疾沒法往下蹲,就只好採用弓腰撅腚的姿勢,或者用一隻腿跪在地上,一隻腿半蹲着。一天草薅下來,晚上在鋪上連翻身都會很困難。不過第二天還是捨不得歇一天,因爲薅的雜草中有些可以帶回來給豬子作青飼料。那時候都是“窮養豬”,喂的都是粗糠和青草,只有到了臨出圈的前個把月才捨得喂一點糧食。薅草是一舉兩得的事,既能拿到工分又能打得許多鮮嫩的豬草。

凡是苗期經過“草荒”的棉花田,當年的棉花產量都不會高。大都表現爲遲熟,應該開花、結桃的時候它還在瘋長架子,後期結桃時又會遇到霜凍,一畝田能收到百把斤籽棉就不錯了。在分田到戶的第一年,記得我家也種了畝把田棉花,那年梅雨來得早,家裏又只有老伴一個人伺弄着七八畝田,等到栽完了秧,棉花田裏已經是隻見荒草不見棉苗了,害得後來剛放了署假的女兒們天天蹲在地裏薅草。

在上世紀60年代,水稻田裏也有薅不盡的雜草。人民公社剛開始的那幾年,大量勞力外流,再加上瞎指揮、瞎折騰,田都被種“荒”了,那些年糧食收得不多,雜草卻長得一年比一年茂盛。清除水稻田裏的雜草,我們那裏叫“薅水草”。因爲水稻的種植面積大,是棉花田的好幾倍,因此,每年的夏天,薅水草就成了生產隊裏的一項主要農活。夏天是“閒檔”,上工的人比大忙時要少一些,新媳婦們大都被帶回孃家去歇伏,還有的人家要修補房子,男勞力又極不願意整天地弓着腰去薅水草,因此,薅水草的人大都是婦女和老年人,還有一些不上學的半樁子姑娘小夥(“半樁子”是方言,是指那些未成年的大孩子)。也有放了假的`小學生跟着他們的媽媽下田混工分,混一天隊長也只能給他三、四分工,雖然那時的三、四分工只值一角多錢,但畢竟能買得斤把粗鹽,夠全家人吃好些日子。

薅水草全是大兵團作戰,雖然都是些老弱殘“兵”,但走在上、下工的路上,聲勢還是蠻大的。那時,水稻田裏的雜草種類很多,有的品種現在早已絕跡了。記得最難薅的一種水田雜草叫“章舌”(不知道在植物學中叫什麼學名)。那種雜草的葉子是橢圓形的,像小動物的舌頭,葉子飄浮的水面上,根系發達,繁殖力極強,開始只有幾片葉子,過不了幾天就能竄開一大片。對付其它的雜草,只是輕而易舉地一拔了事,對付“章舌”可不一樣,必須將手伸進爛泥中把它的細根抓盡了才能根除。本分而細心的人會長時間地彎着腰,儘可能地將“章舌”的根摳出來,也有些奸滑的促狹鬼只是將水面上的葉子撈起來就走了,管它過幾天會不會再長出來。那時有幾句順口溜對這些人的行爲作了深刻的概括:“大草一掐,小草一捺,渾水一摟,直起身就走”。在前面薅草的人發現了有“章舌”時也會用一句順口溜提醒後面的人:“不要慌,不要忙,前面到了章舌塘”。

稻田裏還有一種形狀與稻子十分相似的雜草,叫“喘子”,學名叫“稗子”。有的是在秧池裏拔秧的時候帶到大田裏的,苗期的稻秧和小“喘子”更不容易分得清,有些“喘子”就夾在秧苗中栽到了大田裏。夾在稻棵子中的“喘子”叫“夾棵”,散長在行子裏小“喘子”叫“獅毛喘子”。拔夾棵是要認真識別的,弄不好會錯拔掉稻子,不過除了半樁子伢們大人一眼就能看得清。因爲“喘子”和稻子在形狀上細看也是有區別的。首先,“喘子”的葉子較光滑,葉子中間有一條白筋,稻葉子的葉子較粗糙,葉柄處有絨毛。還有一個明顯的區別就是“喘子”欺稻,葉子的顏色要比稻子深一些。雖然如此,但在薅過了幾遍草的稻田裏還總會留下一些漏網的“喘子”。

稻田裏還有幾種常見的但比較容易清除的雜草,如“賽狼”、“三棱子”、“野荸薺”等等。記得“賽狼”的根部總有幾個指頭大的“賽狼”果兒,如果不把果兒摳出來過幾天就會又冒出幾棵來。“野荸薺”的根部結着小葡萄大小的荸薺,能吃,有點荸薺的甜味,也有點泥腥味。

“刈岸根”是與薅水草同時進行的一項農活。“岸根”就是田埂,田埂邊上大都是生長着一種叫“水鹽巴”的雜草,那種雜草水、旱都能長,特別喜歡水、旱搭界的地方,“水鹽巴”的莖葉是藤狀的,每一節都能生根,繁殖極快,藤又很結實,用手不容易扯得斷,更談不上連根拔除了。專門負責“刈岸根”的人要帶一把勾刀,先用勾刀將其從根部刈斷,再用手將長短不一的藤、葉薅掉。膽小怕蛇的人是不敢“刈岸根”的,因爲田埂上常常潛伏着大大小小的蛇,雖然那時水田邊上的蛇大都是無毒的“水蛇”,即使被咬了也不會中毒,就是看起來總覺得特別瘮人。聽說,現在由於化肥、農藥的大量應用,田裏已經不大能看到“水蛇”了,能看到的蛇個頭都很小,有的只有筷子大小,大都是有毒的蛇。雖然現在的種田人已經很少有人赤腳下田了,但每年都還會發生幾起被毒蛇咬傷的事故。

時至今日,雖然偶爾還能看到田野裏有個把農婦穿着高統膠靴在稻田裏薅草,但是那種“風景”似乎是越來越難得一見了。由於除草劑的普遍應用和農人們的一絲不苟,過去稻田裏雜草大都已被“斬草除根”。“夾棵”也基本絕跡了,因爲現在的稻種都是用的由專門育種公司提供的一、二代原種,根本不可能有“喘子”混雜其中。因此,薅草這項農事也必將漸漸被人們淡忘。

猜你喜歡

熱點閱讀

最新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