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線散文

洗衣機馬達歡快地轟鳴，心緒也隨之飛翔。想起小時候洗衣服的情形，不禁唏噓惆悵。那是上個世紀八十年代之前的事了。

那時，別說洗衣機，就是半導體收音機都是奢侈品。婚嫁沒有問男方要房子的——熬年限，單位會分配的——只要你有單位，當然最好在國營單位。至於房子嘛，平房、筒子樓等都有。於是，“三轉一響帶‘咔嚓’”便成了男方必備的結婚之物了。所謂“三轉一響”指的是：自行車、手錶、縫紉機、收音機，“咔嚓”指的是照相機，這便是那個時代炫耀的財富了。

我家住學校宿舍的二樓。一種沒有衛生間、自來水在外的筒子樓，每層四戶人家，四個水龍頭。冬天無遮無擋，寒風呼嘯，洗衣服實在是難熬。我冬天凍得手胡蘿蔔似的，更怕洗衣服；夏天那裏光線暗，又是蚊子的樂園，一個人洗衣服時，你正好是蚊子的奶牛了——只見洗衣之人倆胳膊不停地搓洗着，兩條腿也不停地交替跺着以躲避蚊子的叮咬。即便這樣，身上也是很多蚊叮的包了，又痛又癢——假如是花腳蚊子“親”了你的話。

我家弟兄仨，所以夏天媽媽洗衣服時，我和弟弟們總有一人拿着芭蕉扇站在媽媽身後替媽媽扇着以驅趕蚊子。做着力所能及的家務，這是那個時代普遍現象——不像現在的孩子這麼嬌貴。

一家人洗澡後，總是有很多髒衣服待洗。人多的'好處立刻顯現：媽媽把衣服最髒的領子、袖子打上肥皂後放在“洗衣機”——搓衣板上反覆搓洗後，就是洗淨肥皂水的過程了——我們叫“帶清水”。媽媽在第一個水龍頭下的池子裏洗，洗好後給我。我在第二個水池子邊洗第二遍後交給二弟；二弟在第三個水池邊洗第三遍後交給小弟；小弟在第四個水池邊洗第四遍。一套流水線下來，衣服就洗乾淨了。

夏天，媽媽在搓衣板搓衣服還未到“帶清水”的步驟時，我們也有娛樂的。把臉盆塗滿肥皂水，然後閉嘴以鼻子發出蚊子羣的叫聲：“嗯——”。蚊子們聽到這叫聲以爲這裏是大羣蚊子就都飛了過來。於是，塗滿肥皂水的臉盆對着黑壓壓的蚊子羣一劃拉，臉盆立刻沾滿蚊子，還在使勁地掙扎呢。心裏的那個爽，美滋滋的——真正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

冬天，洗牀單、被罩可是令人頭痛的體力活。棉質的牀單、被罩一旦經了水，又硬又重，根本流暢地洗不動，在大盆裏打好肥皂後，我們就穿着膠鞋在牀單、被罩上使勁地踩着，踩着踩着，就把髒水擠了出來，然後就到“帶清水”的流程了——只能媽媽或爸爸完成了，太大太重，沒辦法“流水線”作業。洗好後，要擰乾的。媽媽拿着一頭，我拿着牀單的另一頭，看着是反方向擰，其實都是逆時針或順時針方向，牀單的水就擠了出來。記得有次媽媽說：“別和我擰着勁”。心裏一急，反而反了勁！真真是“聖人行不言之教”：無需發話的，自然就會的東西。太陽曬乾後的被單牀罩，很好聞的，有陽光的味道！

洗完衣服後，那種成就感現在的人們是體會不到了。親情、友愛、和睦、互助和着這洗衣的流水線，隨着歲月的流淌，像陳釀的老酒愈發在心中濃烈、香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