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畝福田半彎情散文隨筆

春天開種的時候，沒有想過秋天，分明知道，還有太多的交集，但母親一再催促，種吧，種吧，便有了日後的園田。

我明白這不過是一種期許，因爲那時的我和田地並無太多的關聯。我還沒有爲生存費神，我更渴望太陽和藍天，遙想一直飛翔的日子，至於早晚的耕種，能給我飛翔的翅膀麼?

更不用說這片地並不肥沃，有太多的人經過，但未留下開種，看上去不免有些雜蕪，但沒過草尖的幼芽一直泛着青色，我幻想的豐收，是別人家的田地，可是，秋後他們能不能給我一些種子呢，我真的不知。

看前人與長輩起早貪黑，不離不棄，情有獨鍾，在路上行走的我，沒有給自己圈地，偶爾的光陰，不過翻翻落了些草籽的泥土。

我真的飛了出去，不過人在時光裏一點點變幻，換了很多面孔，但母親告訴我，我的土地還在，不知何時竟開了花，春天裏飛來許多的蝴蝶，夏季大雨，淹了許久，但太陽一出來，又一茬茬冒出許多的嫩芽。

我離開那麼久，不知爲何，這片土地始終在身後不停地開花。

其實我想過耕種，但總是在都市中沉浮，像條魚，穿越且忙碌着，慢慢荒廢了初心。透過那些黑色放光的瞳眸，我看見時光下佝僂的我和一羣人，他們喜悅與痛苦交加，惆悵與無奈並行，一刻向東，又一刻向西，高樓映襯的，永遠是遠處不落的彩虹與雲霓，而我也漸漸淡漠了溫度。在人際的縫隙，我荷鋤而立，看人來人往，讓熟悉與陌生間交替，就特別想那份久遠的親近，但好久沒看我的土地，母親在電話裏淡淡地告訴我，現在土地變換特別快，能用的幾乎全部用完，但你的那片還在，有空回來看看吧。

內心久孕的惦念，不僅因爲城市堆砌了太多的陌生與離疏，還因爲放不下，那暖燙的.感覺，害怕丟了那份曾經的懷情與虔誠。

說起來，這片地有時很遠，有時很近，有時真實，有時虛幻。但我確從那裏走來，不會因太久的迷離而放棄守護。

我一直想着，我回去了，在偌大的田塍，我和別人的早已無法分辨，時光變幻中，那片地已被過往耕種了許久，了無一絲痕跡。

我責問母親，母親笑笑：“你沒找見?”我說沒有，母親說：“那肯定真的丟失了”。

母親已八十八歲，一生中大部分都漸漸淡忘，唯獨對田地永遠不曾，須臾不能離開。她種了一輩子田地，地裏每一根苗她都憐愛，她說只要你種下，它就給你收穫。你看見了四季輪轉，它們看見了雨露，陽光，喜悅。種下的，收穫的，都是各自的福份。現在不種了，但一輩子種的地並沒有消失，無論白天，黑夜，母親給它們施肥，除草，把一粒粒想像的種一次又一次撒下去......。

我忽然明白，那片田地，一直真實的存在，不會因爲時光和遷徙而失去;別人也永遠不能佔去，只是自己，曾經淡漠，或許，多年的感嘆，是自己荒蕪了自己。

在情感的天空，那些不因時光，不因遠近，不因功利存在的田地，紛紛變成了雲朵，慢慢飄進親人的衣袖和眼神，落滿長幼的情懷。

我慶幸，我種的苗沒有因時光而風乾，那是祖先把玩世代的囑咐。我走的時候，它就靜靜伏在案邊。它們是一點點情愫，在過往的交集中星星點點開花。春天是滿眼的綠色，夏天是一池朗朗風荷，秋天是飽滿的穀粒，冬天是一地的金黃。有時如酥酥細雨，有時是一段默默陪伴，即便我走得再遠，依然不忘爲那片地系一縷陽光，送一彎新月。我知道，那片地生長着我的幸福，是我日夜的牽絆，一生不能掐斷的線。

在這片天地，我不用刻意和假裝，只需把心曬在那裏，便有一輪又一輪不分春夏的成長與收穫。

漸漸明白，爲何春花秋月在遠方，卻燦爛了我的心懷，我的喜怒哀樂，不需流轉，卻讓遠方的天空陰晴圓缺，因爲舍不去，離不開，所以日夜耕種，無論何地，無論早晚。

那份緣叫真情，那片地叫福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