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姐散文隨筆

找工作的路上，一挫再挫，聽說有福利企業招工，我就攜帶着一大堆證書和一份個人簡歷去了。對於這樣的招工形式我從來都不敢抱有任何幻想，只是去看看，看看有沒有一家能夠給我一個機會的企業，或者說是碰運氣，我所知道的單位招收殘疾人的少之又少，既便是有幾個崗位，也會被內部人員消化，公開招工大都是在走形式。

招聘會真是人山人海呀，雖然是福利企業在招工，而且打着招收殘疾人的幌子，可是明顯的所有企業招工的要求，像我這類沒有體力的殘疾人是沒有辦法超越自身的條件達到招聘要求的。

拿着一堆證書，我站在招聘會的中央，不知道該往哪裏去，真想找個地洞遁形於內，深深的自卑頃刻間襲滿全身，不得不退出招聘會。就在我找個出口準備出去的時候，角落裏的那個企業的招牌上寫着：“招化驗員，肢體殘疾優先。”這幾個大字將我吸引過來。我簡單地介紹了一下自己，也沒有想到會有機會，就聽到招聘的兩位工作人員說：“這個條件不錯，應該可以考慮。”我遞上了所有的證書和個人簡歷，其中一位年紀長的看着簡歷說：“字寫得不錯啊，我們能不能留下你的個人簡歷？”我說可以，他又問，“需要給你複印一份嗎？裏面有很多單位呢？”我說不用，都不適合我，離家遠而且體力要求高。就這樣，我們約定第二天去單位試用。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去了廠子，一進大門口，我的心就涼了一半，地處偏僻不說，工廠裏沒有一間像樣的辦公室，還好，人都比較熱心，他們將我領到了廠長辦公室，廠長說了很多客氣的話，將我送到了技術部，說是跟着她的妹妹學化驗。我說我從來沒有做過化驗工作，一點也不懂，廠長說沒有關係，他妹妹會教我的。

一進技術部，我心裏樂開了花，說是技術部，裏面就兩位大姐，都笑呵呵的，沒有一點兒領導的架子，見到我進來了，還招呼上了熱水。上班時間，我也不好意思耽誤人家，可是兩位大姐忙裏偷閒地與我聊天兒，像是多年熟識的朋友，一個上午，我就沒有了一點拘束感。我說我什麼都不會，還請她們多多關照，她們說什麼都不會正好，只要會給她們逗樂子就行，保證兩天內讓我學會工作所需要的`化驗技術。我想憑着我的好學勁和她們的熱心幫助一定能學會的。

上午我就認清了兩位大姐，其中一位是全廠的技術總監錢姐，一位是她的助手張姐。下午張姐教我學習取樣，稱量。這些簡單的事情，我一看就會，所以也不在話下。我記錄好了所有的樣品重量，放在筆記本里，交給錢姐，張姐不懂計算，只得由錢姐親自計算，然後根據樣品的指標投料。我一看這再簡單不過了，天生對數字敏感的我，真是小菜一碟。第二天，我將樣品稱好算出指標含量交給錢姐，錢姐睜大雙眼着着我說：“這是你獨立完成的？”我說：“嗯，都是用計算器算的，我覈算過兩遍，應該沒有問題。”

錢姐說：“我不是說正確與否，關鍵是這些方法你怎麼都會？我還沒有教你呢，張姐這麼多年也沒有弄明白，你怎麼可能一下子就會了呢？”我笑笑說：“這些都是簡單的數學方法，我先天數學好。”

有了這個愉快的經歷，我在技術部說話比較放得開了，我本來就是一個喜歡開玩笑的人，在這樣的上司面前我又沒有什麼顧慮，自然工作起來也得心應手。每天的工作量少之又少，甚至一天的工作量加起來也不到一個小時。工作的輕鬆和環境的寬鬆，使我在這個環境中游刃有餘。剩餘的時間，錢姐也不給我安排任何工作，有時間我打掃一下辦公室，錢姐就說不用，她們隨手就幹了的事。我說我不好意思吃閒飯，錢姐說，怎麼會是吃閒飯呢？工作效率這麼高。我說：“每天就這些樣品，稱量計量，你隨手就能完成的，只是給我個工作的機會罷了。”錢姐說：“我很忙，這幾天空閒多，所以你覺得我隨手就能幹完，可是我忙起來，就出不了結果。張姐也弄不出來，有時候因爲一些數據還得將訂單往後壓，沒有辦法，你一下子就能掌握工作要領，是我沒有想到的。以後我再忙，也不擔心樣品數據的問題了。你讓我省了很多心，好好幹吧，就幹你份內的事就好，不要想那麼多。我們一起工作開心最重要。你看看張姐，我們一直都這麼開心。以後我們也要像姐妹一樣，工作時就全力以赴，閒着的時候，拉拉家長，聊聊天。”

也許這是幫助人的最高境界吧？讓人有存在感、有價值感。錢姐個子不高，胖胖的，利落的短髮，常常是人未到笑聲先到，穿着乾淨整潔卻不愛梳妝打扮，像極了一個大男人，去我們辦公室的大都是廠裏的負責人，廠長有什麼事也和錢姐商量，幾乎大事小事都是錢姐拍板。錢姐在廠裏威望很高，說一不二，我在她的辦公室裏，也跟着沾光，大家對我都是禮讓三分。

去廠裏不久，趕上我的生日，我想請兩位姐姐吃個便飯，以表達我的謝意。錢姐爽快地答應了，中午她從廠裏叫了一輛奧迪，說要給我過個生日，有去的一起去。我知道她說有去的一起去，一定沒有人敢去，結果司機班的班長請纓爲我們當司機。我真是感激涕零，技術部的部長，司機班的班長，我一個殘疾人，在廠裏也沒有什麼貢獻，勞兩位大駕，有些受寵若驚。

錢姐說她不知道我的生日，沒有準備禮物，今天就用這頓飯爲我過個生日，祝我天天幸福得像個小女人。飯錢她進來的時候已經預付了。

這下子我傻眼了，本來是請兩位姐姐吃個便飯，表達一下我的感激之情，反而讓錢姐破費，心裏不是滋味，錢姐說，生日最重要的是開心，心意她領了，但是我們之間的這份情誼一定得收下。我深深地點點頭，收下錢姐的心意。

再後來，我因爲一些原因不得不離開這個崗位，錢姐說，以後常聯繫，有需要幫助的地方打個電話就行。

然而這一離開，就成了分別。前幾天路上偶遇一位大姐，長得極像是錢姐，我叫了聲：“錢姐！”沒有迴應，我自嘲地說：“可能是想錢姐了。”

寫下這個題目和記錄這麼一段美好的經歷，錢姐的笑聲一直都在耳邊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