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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一嘆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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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年一嘆散文1

一直感嘆古人智慧的偉大,單單一個二十四節氣,就制定的那麼貼合自然的脈絡,此時,暖意隨着春水盪漾開來,凝結了一冬的大地,開始血脈暢通,休眠一冬的土木工程,也都開始蠢蠢欲動起來,施工號角的一聲召喚,我又拋妻棄子踏上流浪般的打工之旅……

千年一嘆散文

臨行前,去玩具店挑了幾樣玩具,藏了起來,以備兒子下幼園回來滿屋找我時,就讓她媽媽給他拿出來,轉移一下暫時空缺父愛的注意力……

拎着包離開自已的窩,並沒有雄鷹展翅高飛的那種豪情,卻感覺有一種情懷滄桑的,如同遠古北京的山頂洞人,因爲附近沒有茂盛的水草,滋潤不了足夠的野物,便又扔下老婆孩子在洞中,舉着不太鋒利的長矛,赤條條地去山外面覓食……

呼嘯的列車,把我從遠古拉回了現代,我發現,我們依舊爲遠古時代的需求跋涉着,山頂石洞演變成了鋼筋混凝土的建築,覓食的竟爭,依然與遠古一樣殘烈,值得慶幸的是,我們對洞中妻兒的掛念恆古不變……

車窗外的夜色,依然如遠古時一樣濃重,我習慣地性地選擇夜車出行,是想讓相思隨着夜一起酣睡,而不想讓它在光天之下赤裸裸地暴曬。

到工地第一晚很好,老婆在電話裏說,兒子沒太找我,新玩具暫時讓他忽略了我。

第二晚,我不知深淺地開了電腦的視頻,小兒子看到我本不英俊的臉,竟勾起他最親切的相思,便鬧翻了天,跺着腳吵着讓我馬上回家來陪他睡覺,給他講故事,兒子把視頻一遍遍發過來,電話一個個打過來,在老婆的埋怨聲中,我第一次詛咒起了現代的通訊工具,你讓我們貌似近在咫尺,可實際形同虛設。

從遠古至現今,所謂玩具永遠也代替不了真情,贗品永遠不會有真品那種靈動閃現,當一個蓬頭垢面弓着腰的遠始人,拎着拼命打來的一點野食歸來之時,在洞中的等候的老婆孩子眼中,他永遠有一種不可替代的英俊。

離別也不全是生活中的無奈,它的深度,是讓我們更好的珍惜相聚的時光,思念很長,生命卻極其短暫,千年時光不過一嘆之間!

  千年一嘆散文2

昨日小雪,晚上散步于徐州故黃河岸邊。獨自憑欄河畔:不遠處,動車如白駒般在隴海線上掠過;眼前,一幢幢二三十層的高樓櫛比林立;城市的華燈在盡情渲染燃燒着夜的嫵媚。

河兩岸的霓虹燈宛若兩道耀眼的激光,筆直地向遠處延伸開去,次第變幻出數種顏色,爲夜幕下的故黃河披上了一襲華美妖豔的外衣。千年古水在被迫接納着現代因子的浸漬雕琢。

面前你這默默無語的故黃河,溫馴地宛如嫺靜的少婦,而昔日你也曾是剛烈如血性的漢子,那急流飛湍“長洪鬥落”的奇景,是宋時你肆意狂放的豪情宣泄。韓愈的“汴泗交流郡城角”的名句在向人們赫然昭示着你曾經的輝煌;那至今屹立河畔的“五省通衢”牌坊是徐州地處要衝的不朽標識呀。

想你的前身古汴水和泗水也許親眼閱歷了那十面埋伏四面楚歌的楚漢之爭吧。那英雄美人蕩氣迴腸催人淚下相互唱和的兩首歌謠你是聽見了有好多人至今還在傳唱吧;你是一徑千年都在爲英雄末路紅顏命薄而哀惋嗚咽嘛;那美人巷的故事你也是最爲熟知吧;那《水滸》裏“九里山前作戰場”的山歌你應是聽得最爲清晰了的。

轉瞬已是千年。你這久久默立流淌着楚風漢韻的千年古水,定是聽聞了唐代張愔尚書和關盼盼悽美動人的故事吧。聽說那精通詩文的盼盼,有着清麗動人的歌喉和高超的舞技;加之美豔絕倫的容貌,輕盈婀娜的體態,令其名揚徐泗一帶呢。“醉嬌勝不得,風嫋牡丹花”,是大詩人白居易在宴上當面對盼盼出神入化演唱自己的“長恨歌”和表演“霓裳羽衣舞”的盛讚呀。

“自別張公子,嬋娟不下樓。”張愔病逝後,盼盼感念沉醉於夫妻情意,獨居寫滿舊情的燕子樓中,懶於梳洗理妝,倏忽已是十年。爾後,盼盼恨自己竟不得白居易的理解,絕食十日紅袖終乃香消玉殞。那色藝雙絕癡情守節的盼盼是否得到過你的讚譽呀,你是否責怪白氏竟誤解了盼盼之用心良苦呢?

你這一河的古水,更是知曉當年蘇軾太守親荷畚鍤,率領全城軍民抗洪築堤保徐州城的動人情形吧;也聽聞過蘇姑嫁河神的傳說,見證了在城東門築黃樓以慶賀抗洪勝利的歷史瞬間;也肯定領略過蘇太守率領僚屬歌伎到雲龍山飲酒賦詩進而醉臥石牀的豪放,見聞了宋朝的一個午後那“歌聲落谷秋風長”的場景;也聽見過蘇太守登臨張家燕子樓而發出的“古今如夢,何曾夢覺,但有舊歡新怨。異時對,黃樓夜景,爲餘浩嘆”的感慨吧。

你這滲透着楚風漢韻的古水,昔日曾流淌過宮女村婦的脂粉胭紅;還承載過那數次下江南巡視的乾隆的浩蕩的龍舟船隊嗎,那“名園依綠水,野竹上青霄”的對聯是乾隆讚譽徐州山水秀美的最好註解吧。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人生百年如寄,奈何豪放功業如蘇軾者,當年觸景生情也不免發出“古今如夢,何曾夢覺” 的千年人生詰問哪。

在這小雪飄落的夜晚,憑欄故黃河畔,東面隱約可見千年前蘇子瞻建造的黃樓。思緒穿行神遊於千年彭城楚漢風韻的時光隧道中,我似乎做了一夢。

彭城千古秀,千年一夢中。

  千年一嘆散文3

似夢非夢的崢嶸,似醉非醉的搖曳,在薔薇牽衣的墨色裏,精剪成一幅永恆的背影,恍若萬千遺落的斑駁,再也無法落筆成墨,在散散淡淡中,清瘦成純美繾綣的詩行,讓所有的溫情纏綿流淌。唯見你站在我亙古的記憶裏,對我定格的微笑是那麼悽楚牽強,那麼細碎哀婉,又那麼讓人憐惜。就如我漸漸膨脹的血脈,激情澎湃着永不熄滅的情懷。無論歲月蔥蘢,還是韶華遠逝,徘徊在飽蘸的迷茫裏,那跌宕亙古用情彈撥的絲絃,穿過悠遠的時空,牽引舊夢依稀、亦真亦幻,恍若餘音繞樑、經久不衰。

一曲《認真的雪》讓人心生憐憫,薛之謙那略帶滄桑的嗓音,就像是過漿後的白紙般純淨,蒼白得讓人心疼心碎。然而時間的更替卻以不可抗拒的力量碾過腦海深處的記憶,在不知不覺裏把過往幻化成雲煙隨風飄逸、不留痕跡。尋覓曾經,挽回記憶,時間滯留在那個夏天的下午,我們同坐在公園的長凳上,默默無言,唯有機械地相互用眼角的餘光掃過對方,聆聽着不知從何方悠悠傳來的音樂。似乎吟唱的是隻屬於我們的歌。斗轉星移、日月如梭,時隔多年,而今,只剩我一個人孤獨地寂寞淺唱,回憶咀嚼那種澀澀的叫作愛的味道……也許我們相遇的太早,還處在那懵懂無知的年齡;也許是那青澀的橄欖還沒到成熟的季節,就過早地採擷,兩顆年輕的心在不經意間卻伴着瘋長的青藤相遇相撞,激起了愛的火花。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似乎你我之間原本就存在着與生俱來的默契,彷彿一對雙生花般盛開在曼妙的青春韶華里。站在時光的盡頭,回味那些說過的溫情曼妙的話語,尋覓那些小溪畔留下的相依相伴的身影,追尋那些石徑小路上深深淺淺的足跡……這一切的一切,都清晰地流淌在緩緩流動的脈絡裏,於是在我迷濛的思緒中,你就成了我魂牽夢繞的那朵漂浮的雲彩……如今,我獨對蒼穹,卻再也無法尋覓你的芳蹤,唯見相思碎一地、往事成殤。

當宛若沙漏的時光把流年帶走,讓我唯有帶着淡淡的憂傷來懷念,無論我做何努力,都拒絕不了記憶烙下的印痕,但我更深知,這個故事轉身了、離去了,便註定了永遠的逝去。儘管時常心有不甘,但那片遠逝了的溫情早已蒼白得荒涼如水,卻再也無力握住回味。恰似牽掛的昨天,更如同那海風吹散的那片朦朧,以及那夾雜着海浪聲的鹹澀,卻永遠只能朝着明天放逐,演繹着海天一線的夢幻。擡頭仰望,白雲悠悠,那絲絲縷縷,點綴了誰的黯淡?附耳細聽,幽幽簫笛,那牽牽念念,寂寞了誰的等待?放眼遙望,那灼灼燃燒的紅葉,溫暖了誰的思念?翻開記憶,回味以往,在歲月的印痕裏,我們共沐朝露共賞月升,可最終還是落紅蕭蕭無處尋覓。那遺留在記憶裏的細細碎碎和點點滴滴,卻成了記憶深處那絲最燦爛的笑容凝結成今日對你的追思和緬懷。依舊是那個難忘的夏日,依舊是那個哭紅了眼睛的你那單薄的背影,在剎那間卻已漸行漸遠,遙遠成了經年最美麗的記憶。輕捧起你我那宛若泉水般單純明淨的日子,撿拾枝丫間隙斑駁的歲月陽光,遐想成夏天湛藍澄澈的碧空,讓絲絲縷縷的思緒搖曳迷醉,於蹁躚飄逸中折翅隕落,落寞成殤。縱然那個轉身已經遙遠出我的視線,但在我心靈深處,卻依然能感覺到你的存在,你依舊是笑顏如花、婀娜娉婷,恍若就在眼前。

在我的記憶深處,你總是一路播灑芬芳,那一縷清香,丰韻着我的朝朝暮暮。我也曾幻想着把你納入我的瀟灑,那是一種心靈的超脫,一種鳳凰涅盤般的重生,更是一種與繁華喧囂相悖的瀟灑。我好想衝破千年輪迴的桎梏,穿過時光隧道,再續幾千年,把你追念,用我生生世世的執着去喚回所有愛的思念。天上人間,尋覓愛的軌跡;涉水跋山,承載懷古流斛。即使這種行爲被譽爲癡狂,仍是我唯一的選擇,以此寄託我的情思。俯仰天地間,抒懷素箋裏,牽着我日月星辰般的思念,擁着我風花雪月式的浪漫。就讓我徜徉在歲月風塵的渡口,輕捻着唐古拉山口的勁風,吹皺明鏡般靜謐的納木錯,把屬於你的那份獨語,深蘊心間。唯有將這般景緻保留在心靈深處,纔不會被日月風霜侵蝕。然而世事總難如人願,朝花夕拾、落寞惆悵,一湖碧波瀲灩,唯留空載兩茫茫。

打開塵封的記憶,凝眸深思,你宛若深藏在詩情畫意的意境中,沒有半點蘇乞俗氣凡煙,又恍若與你隔世相望,而我卻在風塵中守候了幾個輪迴。那古老原始的不卑不亢,依然幻化着斑斕的色彩,風掀霓裳、獨舞翩躚……在我的生命裏如久遠的回望,在流逝的年輪裏,讓我無法言語的美麗與憂傷,都隨着時間消退了靚麗,迷失了芬芳,可那記憶卻分明已鐫刻在雲彩裏,越發光彩流溢、越發鮮豔奪目。在逝水年華的滋潤下,綻放着你迷人的微笑,還有我隱隱的心疼。

是你嗎?廣舒霓衫,撥一段清音,吟一曲天籟,輕歌曼舞、衣袂飄飄,用華美的舞姿,寂寞地書寫着這段刻骨銘心而又恍若過往雲煙般的紅塵絕戀。你載着祥雲飄然而去,獨留下孤寂的我,捧着如同高山雪蓮般的聖潔執着守望。趟過歲月的長河,幾百年間的潮起潮落,早已湮沒風波亭的點點殘紅;幾百年的風風雨雨,早已盪滌了零丁洋的聲聲嘆息;幾百年的瑟瑟西風,早已吹散牧羊人的絲絲銀髮。而我卻枕着有你的記憶,情深情遠情切切,夢裏夢外夢悠悠,陶醉永遠不再醒來。

“十年生死……不思量,自難忘。……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花開彼岸,風過落痕。而我的記憶永遠塵封在你轉身的背影裏。曾經的潸然淚下,早已被記憶風乾。在我的世界裏,永遠也無法複製出另一個你。情這杯酒到底是什麼滋味?原本就是恩恩怨怨聚散離合,孰是孰非,誰也無法預斷和定奪。唯有在經過歲月的沉積後,秉一顆淡薄的心,持一份淡然的情,靜靜的看着凌晨黃昏,細數如鉛年華,承受這一路的酸甜苦辣。

也許人生的每一條小徑都有着難遂人願的選擇,每一個要途經的驛站都有着跋涉者的無奈。歷經世事的變遷後終於明白:此岸無法得到的,彼岸也無法得到,此岸的風景或許比彼岸的更加絢爛、更加迷人。而彼岸天空漂泊的雲看似潔白無暇,卻積聚着太多的塵埃,看似自由灑脫,卻無法擺脫風的糾纏,而那遲到的雨一定是雲無奈的唉嘆,唯留下一地蒼涼,千年一嘆唯美成殤!

  千年一嘆散文4

餘秋雨玄奘和法顯一九九九年十二月六日,伊斯蘭堡,夜宿Marriott旅館。

塔克西拉有一處古蹟的名稱很怪,叫國際佛學院,很像現代的宗教教育機構,其實是指喬裏央(Jaulian)的講經堂遺址。由於歷史上這個講經堂等級很高,又有各國僧人薈萃,說國際佛學院倒是並不過分的。

它在山上,須爬坡才能抵達。一開始我並不太在意,覺得在這佛教文化的早期重心,自然會有很多講經堂的遺址。但講經堂的工作人員對我們一行似乎另眼相看,一個上了年紀的棕臉白褂男子,用他那種不甚清楚的大舌頭英語反覆地給我們說着一句話,最後終於明白,這是我們唐代的.玄奘停駐過的地方!他見我們的表情將信將疑,就引着我們走過密密層層的僧人打坐檯,來到一個較大的打坐檯前,蹲下,指給我們看底座上一尊完整的雕像,說這是佛教界後人爲了紀念玄奘的停駐所修,這尊雕像就是玄奘,是整個講經堂裏最完美的兩尊雕像之一。

他不說這個打坐檯是玄奘坐過的,只說是後人的紀念性修築,這種說法有一種令人信賴的誠實。他還說,玄奘不僅在這裏停駐過,還講過經。這我是相信的,一切佛教旅行家跋涉千萬裏,名爲“取經”,實則是沿途尋訪和探討,一路上少不了講經活動。這一來我就長時間地賴在這個講經堂裏不願離開了。

講經堂分兩層,與中國式的廟宇有很大差別,全是泥磚建造,極其古樸。爬上山坡後首先進入一個擁擠的底層,四周密密地排着一個個狹小的打坐間,中間廳堂裏則分佈着很多打坐檯,我們只能在打坐檯之間的彎曲夾道中小心穿行。看得出來,坐在中間打坐檯上的僧人,在級別上應該高一點,他們已經可以把個人小間裏的打坐,挪移到大庭廣衆中來了。中間打坐檯也有大小,玄奘的紀念座屬於最大的一種。這一層的壁上還有很多破殘的佛像,全都屬於犍陀羅系列,破殘的原因可能很多,不排斥後來其他宗教興盛時的破壞,但主要是年代久遠,自然風化。這些佛像有些是泥塑,有些由本地並不堅實的石料雕成,這與希臘、埃及看到的“大石文化”相比,有一種材質上的遺憾。這是沒有辦法的,一種從兩河流域就開始的遺憾。第二層纔是真正講經的地方。四周依然是一間間打坐聽經的小間,中間有一個寬大平整的天井,便是一般聽講者席地而坐的所在。由此可知,擁有四周小間的,都應該是高僧大德,這與底層正好相反。

天井的一角有一間露頂房舍,現在標寫着“浴室”,當然誰也不會在莊嚴的講堂中央洗澡,那應該是講經者和聽講者用清水滌手的地方。與講經堂一牆之隔,是飯廳和廚房,僧人們席地而坐,就着一個個方石墩用餐,石墩還留下四個。飯廳緊靠山崖,山崖下是一道現在已經乾涸的河流,隔河有幾座坡勢平緩的山,據說當時來聽講的各地普通僧人,就在對面山坡上搭起一個個僧寮休息。

我們的玄奘,則不必到山坡上去,一直安坐在底樓的打坐檯上,待到有講經活動,也能擁有樓上的一小間,偶爾則在衆人崇敬而好奇的目光中,以講經者身份走到臺前。

玄奘抵達犍陀羅大約是公元六三○年或稍遲,他是穿越什麼樣的艱難纔到達這裏的,我們在《大唐西域記》裏已經讀到過。他在大戈壁沙漠上九死一生的經歷且不必說,從大戈壁到達犍陀羅,至少還要徒步翻越天山山脈的騰格里山,再翻越帕米爾高原,以及目前在阿富汗境內的興都庫什山,這些山脈即便在今天裝備精良的登山運動員看來也是難於逾越的世界級天險,居然都讓這位佛教旅行家全部踩到了腳下。

當他看到這麼多犍陀羅佛像的時候立即明白,已經到了“北天竺”,愉悅的心情可想而知。他把一路上辛苦帶來的禮物如金銀、綾絹分贈給這兒的寺廟,住了一陣,然後開始向印度的中部、東部、南部和西部進發。這裏是他長長喘了一口氣的休整處,這裏是他進入佛國聖地的第一站。

因此,我在講經堂的上上下下反覆行走的時候,滿腦滿眼都是他的形象。我猜度着他當年的腳步和目光,很快就斷定,他一定首先想到了法顯。法顯比玄奘早二百多年已經到達過這裏,這位前代僧人的壯舉,一直是玄奘萬里西行的動力。法顯抵達犍陀羅國是公元四○二年,這從他的《佛國記》中可推算出來。

法顯先是穿越了塔克拉瑪干大沙漠,然後也是翻過帕米爾高原到達這裏的。他比玄奘更讓人驚訝的地方是,玄奘翻越帕米爾高原時是三十歲,而法顯已經六十七歲!法顯出現在犍陀羅國時是六十八歲,而這裏僅僅是他考察印度河、恆河流域佛教文化的起點。考察完後,這位古稀老人還要到達今天的斯里蘭卡,再走海路到印度尼西亞北上回國,那時已經七十九歲。從八十歲開始,他開始翻譯帶回來的經典,並寫作旅行記《佛國記》,直至八十六歲去世。這位把彪炳史冊的壯舉放在六十五歲之後的老人,實在是對人類的年齡障礙作了一次最徹底的挑戰,也說明一種信仰會產生多大的生命能量。

站在塔克西拉的犍陀羅遺址中,我真爲中國古代的佛教旅行家驕傲。更讓我敬佩的是,他們雖然是佛教徒,但他們也是中國人,中國文化的史記傳統使他們養成了文字記述的優良習慣,爲歷史留下了《佛國記》和《大唐西域記》。結果,連外國曆史學家也承認,沒有中國人的這些著作,一部佛教史簡直難於梳理。甚至連印度的普通曆史,也要藉助這些旅行記來填補和修訂。

記得我和孟廣美坐在塞卡普遺址的講臺前聊天時,她曾奇怪,爲什麼這些融會多種文明的浮雕中沒有中華文明的信息?我說,喜馬拉雅山和帕米爾高原太高,海路又太遠,中華文明在公元前與這一帶的關係確實還沒有認真建立,但你可知道這些遺址是靠什麼發現的?靠玄奘的《大唐西域記》和法顯的《佛國記》。中國人的來到雖然晚了一點,但用準確的文字記載填補了這裏的歷史、指點了這裏的蘊藏、復活了這裏的遺蹟,這說明,中國人終究沒有缺席。

  千年一嘆散文5

一九九九年十二月二十日,印度瓦拉納西,夜宿TajGanges旅館終於置身於瓦拉納西(Varanasi)了。這個城市現在又稱貝拿勒斯(Benares),無論在印度教徒還是在佛教徒心中都是一個神聖的地方。

偉大的恆河就在近旁,印度人民不僅把它看成母親河,而且看成是一條通向天國的神聖水道。一生能來一次瓦拉納西,喝一口恆河水,在恆河裏洗個澡,是一件幸事,很多老人感到身體不好就慢慢向瓦拉納西走來,睡在恆河邊,只願在它的身軀邊結束自己的生命,然後把自己的骨灰撒入恆河。

洗滌了。貼着恆河一夜酣睡,今早起來神清氣爽。去哪裏?這要聽我的了,向北驅馳十公里,去鹿野苑(Sarnath),佛祖釋迦牟尼初次講法的聖地。很快就到,只見一片林木蔥蘢,這使我想起鹿野苑這個雅緻地名的來歷。

這裏原是原始森林,一位國王喜歡到這裏獵鹿,鹿羣死傷無數。鹿有鹿王,爲保護自己的部屬,每天安排一頭鹿犧牲,其他鹿則躲藏起來。國王對每天只能獵到一頭鹿好生奇怪,但既然能獵到也就算了。有一天他見到一頭氣度不凡的鹿滿眼哀怨地朝自己走來,大吃一驚,多虧手下有位一直窺探着鹿羣的獵人報告了真相,這才知,每天一頭的獵殺已使鹿羣銳減,今天輪到一頭懷孕的母鹿犧牲,鹿王不忍,自己親身替代。

國王聽了如五雷轟頂,覺得自己身爲國王還不及鹿王,立即下令不再獵鹿,不再殺生,還辟出一個鹿野苑,讓鹿王帶着鹿羣自由生息。就在這樣一個地方,大概是在公元前五三一年的某一天,來了一位清瘦的中年男子,來找尋他的五位夥伴。這位中年男子就是佛祖釋迦牟尼,前些年曾用苦行的方法在尼連禪河畔修煉,五位夥伴跟隨着他。但後來他覺得苦行無助於精神解脫,決定重新思考,五位夥伴以爲他想後退,便與他分手,到鹿野苑繼續苦修。釋迦牟尼後來在菩提迦耶的菩提樹下真正悟道,便西行二百公里找夥伴們來了。他在這裏與夥伴們講自己的參悟之道,五位夥伴聽了也立即開悟,成了第一批弟子。不久,鹿野苑附近的弟子擴大到五十多名,都聚集在這裏聽講,然後以出家人的身份四處佈道。因此這個地方非常關鍵。初次開講使一人之悟成了佛法,並形成第一批僧侶,佛、法、僧三者齊全,佛教也就正式形成。

佛祖釋迦牟尼初次開講的地方,有一個直徑約二十五米的圓形講壇,高約一米,以古老的紅砂石磚砌成。講壇邊沿是四道長長的坐墩,應該是五個首批僧侶聽講的地方;講壇中心現在沒有位置座位,卻有一個小小的石栓,可作固定座位之用,現在不知被何方信徒蓋上了金箔,周圍還撒了一些花瓣。講壇下面是草地,草地上錯落有致地建造着一個個石磚坐墩,顯然是僧侶隊伍擴大後聽講或靜修的地方。

講壇北邊有一組建築遺蹟,爲阿育王時代所建,還有一枚斷殘的阿育王柱,那是真正阿育王立的了,立的時間應在公元前三世紀七十年代初,那時這裏已成爲聖地。這份榮譽帶來了熱鬧,差不多熱鬧了一千年,直到公元七世紀玄奘來的時候還“層軒重閣,麗窮規矩”,《大唐西域記》中的描寫令人難忘。佛教在印度早已衰落,這裏已顯得過於冷寂。對於這種冷寂,我在感嘆之餘也有點高興,因爲這倒真實地傳達了佛教創建之初的素樸狀態。沒有香菸繚繞,沒有鐘磬交鳴,沒有佛像佛殿,沒有信衆如雲,只有最智慧的理性語言,在這裏淙淙流瀉。

這裏應該安靜一點,簡陋一點,藉以表明,世界三大宗教之一的佛教,在本質上是一種智者文明。先有幾個小孩在講壇、石墩間爬攀,後來又來了翻越喜馬拉雅山過來的西藏佛教信徒,除此之外只有我們。樹叢遠遠地包圍着我們,樹叢後面已沒有鹿羣。聽講石墩鋪得很遠,遠處已不可能聽見講壇上的聲音,坐在石墩上只爲修煉。我在講壇邊走了一圈又一圈,主持人李輝和編導張力、樊慶元過來問我在想什麼。

我說:“我見過很多輝煌壯麗的佛教寺院,更見過祖母一代裹着小腳跋涉百十里前去參拜。中國歷史不管是興是衰,民間社會的很大一部分就是靠佛教在調節着精神,普及着善良。這裏便是一切的起點。想到這麼一個講壇與遼闊的中華大地的關係,與我們祖祖輩輩精神寄託的關係,甚至與我這麼一個從小聽佛經誦唸聲長大的人的關係,心裏有點激動。”

作爲一個影響廣遠的世界性宗教,此時此刻,佛教的信徒們不知在多少國家的寺廟裏隆重禮拜,而作爲創始地,這裏卻沒有一尊佛像、一座香爐、一個蒲團!這種潔淨使我感動,我便在草地上,向着這些古老的講壇和石座深深作揖。鹿野苑東側有一座圓錐形的古樸高塔,叫達麥克塔(DhamekhStupa),奇怪的是塔的上半部呈黑褐色,下半部呈灰白色。一問,原來在佛教衰微之後,鹿野苑與這座塔的下半部都湮滅了,只留下塔的上半截在地面上,年代一久蒙上了塵污。

十八世紀有一位英國的佛教考古學家帶着猜測開挖,結果不僅挖出了塔,也挖出了鹿野苑。這個佛教聖地的重新面世還是在二十世紀,爲時不久。沉寂千年的講壇又開始領受日光雨露,佛主在冥冥之中可能又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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