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闌聽雨散文隨筆

於這個喧囂的城市，能得一處安靜的角落，聽聽這沙沙的呢喃，彷彿是夢中的切切私語。聽雨自然要境雅，才得心情去體會和享受的。於是選擇在夜的深處，肯定是雅靜的不得了。即使有人打着呼嚕，那一起一落，便也不怎麼惱人了。

記得曾經看過這麼句話，說：“風只可觀，雨只可聽”，卻也在理，斗室之外，風雨飄搖，寸心之間，情意蕩然。江南聽雨，靜坐於小屋，凝眸於窗外，獨享這份悠長的韻律，是這個季節最美的風景和最好的時光。

雨點一片一片的落在地上、枝葉間，交錯着不同的旋律，風任性的飄來飄去，把雨水灑在了玻璃窗上，更發清脆悅耳。枝葉的摩挲，細雨的淅瀝，大雨的滂沱，時而悠揚，時而深沉；時而輕快，時而沉緩。便縱有百種樂器，也是無法奏出這般纏綿和憂傷，安靜與和諧出來。想象那片櫻花林正激情飛揚，零滿了一地的花瓣，瓣尖上還閃爍着水珠的晶瑩。枝葉上重疊的雨水，隨風搖曳出一串串珍珠似的靚麗和圓潤，劃出一道道美麗的狐線。

這自然只有鄉下或郊外才有的景緻！

城裏的雨和鄉下的雨是不一樣的`。比如在鄉下，下雨是很愜意的，而在城裏，多少還是有點躁熱的。不過懂的聽雨的也幾乎是城裏人，鄉下倘有人曉得聽雨，也必定是有點文化的。即使有這般好的景緻，也是很少有人去聽的，他們自然關心這雨水與農事是否有利，否則弄的裏溼外漉的，一定要狠狠地罵上幾句天的，因爲這不如城裏，衣物溼了總要等到陽光出現，而且鄉間的泥路一沾雨水也要泥濘好長一段時間。

我卻極愛鄉間的雨，懷念鄉間春夜裏敲打在瓦片上的雨聲。那一片的瓦舍一起響徹在空寂的村莊，伴着人們均勻的呼吸。雨點一顆一顆的在瓦上滾動，像極了調皮的孩子。一陣風過，便有一片雨聲在屋子的上空掃過，像是夏天的竹葉發出的柔和。雨水順着瓦溝潺潺地滴着，在地上穿出了一個個水窪，漸漸地又連在了一塊，成了一條小溪流，叮咚、叮咚地安慰着樸實的小村。偶爾有幾聲狗吠聲，似乎被吹落的梧桐花打在瓦上的聲音驚嚇了，不過不久便平息了，梧桐花的香味經過了水的滋潤越加乾淨好聞了。鄉下的夜少不了老鼠的頑鬧，尤其是下雨的時候，吱吱地咬東西，同時傳來人們趕老鼠的吆喝，卻又不曾起來，只在牀上學幾聲貓叫，或拍打牀板，自然是沒用的。等到人們倦意酣弄了，老鼠照樣吱吱的吵個不停。瓦房有漏水的，人們不得不起來，放個器皿盛着，或瓷器的，或塑料的，滴答滴答的活躍開了。接着便有罵天的聲音，也可能罵自家的男人沒蓋好瓦，但都只是嘮叨，很快就又進入了夢鄉，發出均勻的呼吸。

鄉下一下雨就會漲水的，正好是現在的季節。那密集的、錯落有致的無數雨點落進了池塘，一下子嚇跑了魚羣，仔細聽，好象能聽到他們的慌亂，以及逃竄的“腳步”。四周的山巒當然是不安靜的，風呼呼地遊蕩在樹縫之間，春天的風是溫和的，嬌嫩的野花撒嬌似的款款飄落。

總該有雷聲的，春雷也不是很常見。卻顯得極其溫柔的，像是有了憐香惜玉之情，不若夏雷狂妄暴躁。彷彿所有的性格在春天的嫵媚和春雨的嬌滴下都被馴服，於是一片祥和了。

在高山上聽雨，又是另一翻風味了。我曾經在靈山上的寺廟中借宿一晚。夜間下起了雨，廟前的池塘裏盪漾着一圈圈水紋，因爲只一座寺廟，偏顯得神聖和空曠了。這雨滴的重疊似乎有了迴音，和着山泉叮咚的柔暢，杉樹沙沙的輕巧，鐘聲的鏗鏘，渺渺若有數種樂器的聲音交錯，時遠時近，時有時無，又有剪不斷、理還亂的纏綿，也似炊煙裊裊之感。似乎這裏的萬物也悟通了禪道，世事皆空，潔如雪，淨若水了。這美妙的聲音在山谷裏久久徘徊，比及餘音繞樑。靜靜地聽着這天籟之音，整個人便感覺一下子滌清了塵垢，身輕氣爽。

聽雨是唐詩宋詞亙古至今的一縷情愫......

而今人到底不如古人，古人聽雨，營造的是一種清新脫俗的境界。或在廂房、或庭院、或亭廊，旁邊或一叢絲竹、或一葉芭蕉、或一泓清泉，或一人執書一卷、或捧香茗一杯，或知己酬唱、操琴、撥絃。真正個逸樂風流，瀟灑清豪。在那樣的環境和修養中，三月無雨，靈魂也是溼漉漉的。

聽雨，自然也有聽雨的氣質。這點。詩人不及詞人，男子不及女子了。凡是有水，便添了一份婉約和柔媚，纔有人說雨是上天最美麗、最憂傷的一筆。你瞧那倦理裝束的深閨女子，獨守窗前，聽點滴，到天明；夜泊他鄉的遊子，聽雨孤舟，濃濃的雨霧掩遮瞭望鄉的視線；僵臥的孤臣，夜闌聽雨，還有他一腔的才華，報國無門，徒斑雙鬢。

凡選擇在夜闌聽雨的，無論是沾上夜的深邃，還是雨的柔情，都是有着濃郁的感情的，能從蟀叫蛙鳴，尤其是滴答的雨聲中聽出無盡的心思來。

而今，我們聽雨大概都是尋覓雨中的那份憂傷，那份寧靜了。白天聽雨只差了一份寧謐。

你聽，三月，江南雨霖鈴